超威 U 95 ==========第1页========== 朝霞 目录 ·学习马列文艺论著札记· 走出“彼得堡”! 读列宁一九一九年七月致高尔基的信有感…任铁(1) 小说 洪雁度假…伍元新(8)店堂前的红灯…蒋小蓉(16)营业之外………朱敏滨(37)珞巴始娘雅嘉…叶曦廖东凡(31)火花…谭留根(55)深度…张士敏(61) 万年青…顾戌耕(46) 小小说老门卫………姚胥正(48) 友谊手…盛华海(50) 曹操的故事(故事新编) …卢海区工宣办《曹操的故事》编写组(72) ==========第2页========== 一九七五年 第三期 ・诗・ 走出“彼得堡”! 骨肉情深…陈巷成莫愁(59) 读列宁一九一九年七月致高尔基的信有感 在边疆…张东辉(28)辽西母亲(外一首)…常安(2) 任犊 山村晨曲 ..…吴浩(54) 白云深处…缪惟民(60) 最近,读到胡万春同志给《朝霞》编辑部的一封信,其中谈到:他重新学习了列宁在一 九一九年要高尔基走出彼得堡的教导,很有感受。一个在党的培养下成长起来,而后又走过一段弯路的工人作者,回过头来对革命导师的数导产生了切身体会,那么对于文化大 ・理论・ 革命以来涌现的工农兵作者来说,记取他们的教训,时时用革命导师的教导来鞭策自己,自然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意义了。 不断从生活中摄取“新的镜头” 列宁为什么在十月革命胜利后不久要高尔基走出彼得堡?这是他在分析了当时意识形态领域里的阶级斗争以及这场斗争在高尔基身上的反映后得出的必然结论。很奇怪, 小说《新的镜头》引起的联想…卖挺(70) 广大工人农民正在为保卫新生的无产阶级专政而浴血奋战,而当年曾热情欢呼过革命暴 苏修文学批判 风雨的高尔基却在抱怨镇压反革命太“残酷”,却在呼吁资产阶级的“博爱、平等”,甚至还 赫列斯达科夫的子孙们 发牢骚说自已和共产主义的“分歧在加深”。什么原因呢?列宁发觉,关键在于身为工人作家的高尔基脱离了自己的阶级,脱离了工农群众,把自己困于彼得堡内,“受到那些满怀怨恨 —读苏修短篇小说《低声说话的人》…魏峡安(22) 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包围”。因此,列宁在极其繁忙的工作中抽时间写了一封长信,告诚 附:苏修短篇小说《低声说话的人》…(25) 他“要彻底改换环境,改换接触的人,改换居住的地方,改换工作”,走出彼得堡,“到农村或外地的工厂(或前线),去观察人们怎样以新的方式建设生活。在那里,单靠普通的观察就能很容易地把旧事物的腐烂和新事物的萌芽区别开来。” 很显然,列宁所说的“彼得堡”,我们不能仅仅作为一个城市的名称来读。走出彼得 ==========第3页========== 堡,就是冲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包围圈。这个问题提出于革命胜利后的一九一九年,因 手教会了他们识字,写作。当他们的第一批作品出现在读者眼前的时候,尽管不那么成 此又包含着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阶级斗争的一条规律。 熟,但却如一阵春风吹进霉腐气息浓重的文艺领域,清新、健康、充溢着革命的战斗力。之 无产阶级专政建立后,“资产阶级没有打消复辟的念头,没有放弃恢复自己的统治的 所以能这样,正因为他们是无数战斗在车间里、机床旁的阶级兄弟的代言人。代表着一个 尝试”。记得十月革命后有一个极端反动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曾咬牙切齿地宣称:“但也 生气勃勒的革命阶级说话,那么,从人到作品,当然也必然是生气勒勒的。但以后,人所共 有一个领域,我们在其中还没有变老,恰恰相反,我们越活得久,我们就越有经验,越有力 知,修正主义文艺黑线向他们招手了,终于把有些人锁进了“受到那些满怀怨恨的资产阶级 量。”这个领域就是文艺领域。因此他们就死死把守,苦心经营,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延 知识分子的包围”的“彼得堡”一作家协会。结果,几年下来,有的变修了,有的好一点, 续对这个领域的资产阶级专政,造成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彼得堡”。在十月革命后的苏联 但也生上了霉斑。总之,要代表辛勤哺育自己的阶级说话,很难了。 是如此,在解放后的我国也是如此。文化大革命前被修正主义文艺黑线控制的许多文艺团 他们是怎么变的?世界上的坏事往往从不劳动开始。离开了劳动岗位,离开了三大 体,特别是那些名目繁多的“协会”,也就是这样的“彼得堡”。毛主席在一九六四年曾尖锐 革命斗争的第一线,自己又不警惕,不注意思想改造,实际上,已逐渐离开了作为一个工人 指出:“这些协会和他们所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数(据说有少数几个好的),十五年来,基本上 的社会存在,“工人作家”里的“工人”二字,仅仅变成了一个形式上的点缀,或者变成了一 (不是一切人)不执行党的政策,做官当老爷,不去接近工农兵,不去反映社会主义的革命 种历史的回顾。这样,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不仅由于离开了创作源泉,很难写出扎根于革 和建设。最近几年,竞然跌到了修正主义的边缘。如不认真改造,势必在将来的某一天, 命现实生活中的优秀作品来了,而且,存在决定意识,立场观点也必然发生变化。敏锐的 要变成象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样的团体。”列宁要高尔基走出彼得堡和毛主席对六十年 感觉可以变得迟钝,鲜明的是非观可以变得顾倒。列宁告诉一度失去了革命是非标准的高 代中国的“彼得堡”的批判,时隔近半个世纪,漫长的岁月,类似的情景,反映了这场在无产 尔基,在工农群众战斗的第一线,“单靠普通的观察就能很容易地把旧事物的腐烂和新事 阶级专政条件下所展开的斗争的长期性和曲折性。 物的萌芽区别开来”。那么,反过来,长期在“彼得堡”,在作家协会,即使你“独具慧眼”,要 走出“彼得堡”并不是放弃“彼得堡”。恰恰相反,正是为了战胜它、占领它。但既然 对新旧事物区别开来却不那么容易了。于是把旧事物当作新事物,把自己过去曾厌恶过 “彼得堡”这个反动包围圈的形成,不是仅仅代表了几个人,而是代表了整个被推翻了的资 的东西当作追求的目标…这一系列怪现象也就随之产生。自然,这一切又都会不由自 产阶级的利益,那么,无产阶级要战胜它,也绝不能光靠一个或几个个人,而只能依靠整个 主地反映在作品中,工人作者的政治生命和艺术生命就会同时枯萎、调谢。 阶级的力量。对高尔基来说,当时他的阶级兄弟在哪里?不在他的翻译文学编辑室里,不 这里讲的主要是主观方面的因素。毛主席历来教导我们,分析革命队伍中产生的- 在他近旁那些阴暗的文艺沙龙里,而是在工厂,在农村,在前线,在与邓尼金和高尔察克匪 些问题,“不应着重于一些个别同志的责任方面,而应着重于当时环境的分析,当时错误的 帮搏斗的战壕里。列宁要他走出彼得堡,就是要他回到自己的阶级队伍里去,在那里汲取 内容,当时错误的社会根源、历史根源和思想根源”。因此,我们又觉得,工人作者的变化, 生气勃勃的战斗力,获取足以对付包围着他的资产阶级的精神武装。因此,这个亲切而严 责任也不能全由他们自己来承担。这是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在他们身上的反映。而这种 肃的劝告,是代表了整个阶级对高尔基的召唤和关怀。 斗争,又带有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特殊形式和特殊内容,总结一下,会有普遍的教育意 一个单独的工人是不能代表无产阶级的。离开了阶级队伍,即便象高尔基这样的工人 义。当高尔基写出《母亲》等革命作品的时候,他何尝没有被资产阶级包围过?他们点着 作家,无论出身多好,以往的历史多光荣,也无法战胜资产阶级,甚至无法抵御资产阶级对 鼻子骂他是“赤色恶魔”、“危险分子”,甚至对他进行政治上、生活上的种种迫害,高尔基对 他本人的腐蚀和毒害。曾如海燕般演强的高尔基在十月革命后竟一度变得低沉和动摇, 这种包围的回答是冷笑,是继续战斗;但待到十月革命胜利,无产阶级专政建立后,这些人 原因正在这里。解放后,我们党也曾怀着极大的革命热忱,培养过一批工农作者。他们的 一变而成为高尔基的“旧友”、“故人”,阿谀、奉承、以至杆悔,用资产阶级人性论来“联络 成长历程,至今人们还记忆犹新(可惜他们中有的人自已却忘了)。他们有的开始只有小 感情”,擦着眼泪求高尔基为他们说情,这样,高尔基就被软化和迷惑了。我们不少工人作 学低年级的文化水平,有的还只是半文盲,是党和整个无产阶级交给他们一枝笔,手把着 者也遇到过表现虽不相同、性质却相类似的情景。在作家协会里给他们以种种甜言蜜语、 5 ==========第4页========== 舒适待遇、以至“进修”条件的,很多正是在解放前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剥夺他们的政 现。首先是要加强对资产阶级的专政,彻底摧毁形形色色的“彼得堡”,同时,还要用伟大 治权利和文化权利,或者在他们刚刚发表作品时曾诅咒、围攻过的那些家伙。两种包围, 列宁的办法,要这些同志回到三大苹命第一线中去。文化大革命以来,广大工人同志承担 形式相反,却包含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资产阶级是很明确地把工人作者作为工人阶毁的 起了重新教育和改造几年前的阶级兄弟的任务。他们把这种革命措施很形象地称作“回 代表来对待的。压迫也好,腐蚀也好,都是因为他们从工人作者的作品里听到了自己的掘 炉”:回到三大革命斗争的红色熔炉中去,回到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中去,回到毛主席的 墓人一无产阶级的雄壮声音。他们深深懂得无产阶级文艺队伍的成长将给自己带来什 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去。实践证明,这些从“彼得堡”出来的工人作者还得经过艰苦的重 么样的威胁。这不能不使他们惊恐万状、多方设法:扼杀不了,就来争夺。如果工人作者 新改造过程,才能恢复自己的阶级本色,跟上新形势。例如,要象大批新作者那样积极地 仅仅子然一身,代表不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这一点,我们的同志有时会 用自己的作品反映当前的现实斗争吧,更需要进行认真、谦虚的重新学习;但熊熊的炉火 忘记,但资产阶级却从来不会含糊的,尽管他们口头上总是矢口否认阶级和阶级斗争。 毕竟在不断地烧毁他们身上沾染的资产阶级的霉菌,不断地为他们的政治生命和艺术生 正因为这是一场阶级的争夺战,因此,资产阶级动用的也必然是他们阶级的固有伎 命注入新的内容。我们相信,有了教训,他们有可能比过去成长得更好、更迅速 俩。资产阶级的包围图,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资产阶级法权的包围圈。赤裸裸的私有观念, 回顾从一九一九年到今天这场延续了数十年之久的进、出“彼得堡”的斗争,具有很大 恶性扩展的等级差别,就是“彼得堡”里的全部生活秩序。刘少奇、周扬一伙那么起劲地鼓 的现实意义。文化大革命以来,党又满腔热情地培育了一大批工农兵作者。他们从不会 吹“三名三高”,那么卑劣地用稿费、名利为钓饵来引诱一些工人作者,无非是想用资产阶 写作到学会写作,现在正积极地以笔为武器,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而战斗。新的革命斗争 级法权的罗网把工人从自己的阶级队伍里拉出来。当你确信自已是一个天生的作家,把 使他们在政治水平和艺术水平上都有不少超过以前的工农兵作者的地方,证明着无产阶 阶级的培养和委托彻底遗忘,把精力完全倾注在个人的事业,个人的“集子”的时候,当你 级文艺队伍也象其他领域一样,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革命人一代胜一代”的。但历史的经 不把文学事业当作阶级的事业,热衷于“一个人深入生活,一个人创作,一个人出名”的时 验又告诉我们,在我们的社会里,学会写作并不太难,要永远不背离自己的阶级,永远以笔 候,当你也拉腔拖调地以过去资产阶级老爷对待你的态度去对待新产生的工农兵作者的 来宣传和捍卫党的基本路线,却是非常不容易的。作家协会作为修正主义文艺黑线的产物 时候,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到那时,他们又会眉开眼笑地把那些视陷阱为天堂、视“彼得 已被广大革命人民唾弃了,但“旧的一代被清除了,而在这块土壤上还会不断产生新的一 堡”为吾家的工人作者尊为“彼得堡”的主人! 代,因为这块土壤过去产生过、现在还在产生许许多多资产者。”正由于如此,社会上各种 不错,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当然也,应该成为整个上层建筑的主人,在意识形态领 资产阶级的包围圈还会不断出现,大大小小不叫作家协会的“彼得堡”还会产生。而它们 域里实行全面的无严阶级专政。但这是一种阶级的专政,就一个具体的工人来说,只有当 的主要手法之一仍然如列宁所说,“有意要分化工人”,使工人阶级一部分,党员一部分,也 他作为阶级的一员出现,坚决执行党的基本路线的时候,才会在意识形态领域里战斗得有 产生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这就很值得广大工农兵新作者警惕。永远不要脱离三大革命 声有色。否则,他就有逐步变为阶级异己分子的可能。主人仍是资产阶级。在“作家协 实践,永远不要放松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学习,永远不要放松自身思想改造,永远不要 会”是这样,在上层建筑领域的其他部门也是这样。这一点是已被历史经验所证实了的。 迷恋于在文艺领域里曾猖獗一时的资产阶级法权,永远不要把文学事业看成个人的事业, 这是一场多么严峻的争夺战啊! 永远不要让资产阶级把我们从自己的阶级队伍中分化出去! 当然,几个工人作者的一度被毒害,甚至个别人的垮掉,也决不是资产阶级的胜利。 让列宁关于走出“彼得堡”的教导永远响彻在我们耳边! “彼得堡”也决不会因此而增加些生命力。浩浩荡荡的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仍在前进。在毛主席革命文艺路线的指引下,更多的工农兵作者在健康成长。无产阶级的文艺事业在激烈的斗争中只会发展得更蓬勒、更兴旺。对于那些一度掉队的同志,无产阶级也决不会抛弃了事。但要把他们从资产阶级那里争夺过来,仍然只能在阶级斗争的风桑中才能实 ==========第5页========== 洪雁跟着放声大笑起来,她催木卡大向;我们贫下中农,最懂得走社会主义道爹开船。木卡大爹却只顾逗洪雁说笑话, 路!往后,生产队的拖拉机,凡是去走资本 洪雁急了,伸手夺过篙杆,就势朝岸边的石 主义邪道的,你可不能放它过河呀!’那还 岩上一点,小船唰地一声直向河心驶去,然 有啥话说?这是社会主义渡口,我能渡人 后双手把篙杆递到木卡大爹手里,惹得木 去走歪门邪道!” 卡大爹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说:“急个 洪雁放声笑起来,说:“木卡大爹,你做 啥?大爹心里欢喜呀!上海青年来这苗寨 得对哟!现在天大旱,拖拉机可以带水泵 安家,去北京读了大学,还回这山卡卡里 抽水嘛!”木卡大爹说:“老吉木也是这个意 来度假,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的新鲜事啊! 思,可是听说拖拉机发不起火啦!”洪雁马 你是从毛主席身边回来的人,大爹想多留 上警觉起来,说:“这才怪,拖拉机出外跑运 你一阵呢!金马河水流向大海,深山里的 输倒不坏,留下来抽水就坏了!等会我去 洪雁度假 摆渡人日夜想念北京城呀!” 看看,王老么呢?”木卡大爹说:“那龟儿真 真挚的话语,炽热的感情,燃烧着洪雁 是偷食猫儿不改性啊!开着拖拉机在外边 的心,她感动地说:“过几天我来陪你老人 跑运输,可以捞油水,他劲头大得很,听说 伍元新 家说说北京吧!我是贫下中农培养出来的 用拖拉机抽水,他屁股一拍走老丈母家去 工农兵大学生,我得先回大队向党组织报 啦,” 到波浪大坝参加一阵劳动,说不定在田坝 到呀!”说着便从书包里摸出一套北京城的 正说着,远处有人朝船上打招呼,木卡 里还能见到老支书他们呢!想着,洪雁的 彩色画片,双手递给木卡大爹,说:“留给你 大爹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看山哑 脚步加快了。 老人家经常看吧。” 口翻过来是哪个?”说着狠劲撑了几杆,小 洪雁从北京农机学院放暑假回来,在 摆渡的船工叫木卡大爹,他把船停在 木卡大爹看着,笑着,完全忘记了撑 船象箭一般地冲过河心的急流,朝对岸驶 她爸爸工作的工厂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 河心,双手卷起喇叭向洪雁打招呼:“啊吨 船,小船顺着河水轻轻飘动。洪雁拿过篙 去… 就挎着书包,搭上开往背坪的早班汽车,准 是洪雁回来罗!”洪雁格骆地笑着,也 杆,一边撑船,一边问:“吉木老爹好吗?”木 备到云岭山下她插队落户的红星大队去度 把双手卷成喇叭大声回答:“啊吨一木卡 卡大爹说:“老哥当了大队党支部委员、生 二 暑假。 大爹!你好啊!”木卡大爹猛地撑了一篙, 产队贫协组长,身体硬朗着啦!只是和生 下午四点钟左右,汽车在云岭山一个 渡船直溜溜地靠了岸,没等搭上跳板,洪雁 产队的杨队长合不来,前几天还在大队党 来人就是杨队长。四十岁上下,胖敦 哑口上停下来,洪雁跳下汽车,笑着朝老司 轻轻一跃,就跳上了船头。木卡大爹把篙 支部打官司呢!”洪雁吃惊地问:“为啥子 敦的,满脸络腮胡子,白洋布椅子敞开着, 机挥挥手,就沿着云岭山脚下的金马河岸, 杆插在河里,抄着双手,笑眯起眼睛,上上 嘛?”木卡大爹把画片放进荷包里,接过篙 露出黑里透红的胸膛。还没等洪雁开口, 朝红星大队走去。路上,她反复盘算着,是 下下打量着洪雁。洪雁噗哧一声笑起来, 杆慢慢撑着船说:“杨队长听人撺掇,穿新 他就一阵风似地跑上来,连连打着哈哈说: 直接去波浪寨看望老房东吉术老爹,还是 说:“认不得啦?木卡大爹!” 鞋走老路呀!去年他用花生去专区化肥厂 “刚才吉木还在叨念你,真是说回来就回 先去大队党支部向老支书岩双大爹报个 木卡大爹哈哈大笑说:“哪里哟!钻天 换化肥,当时,你和他狠狠地顶了一下,你 来啦,哈哈”他看洪雁在笑,又说:“我 到?正在这时候,金马河对面的田坝里忽 的岩鹰,忘不了它栖身的岩石。洪雁你上 总还记得吧!”洪雁笑着点点头说:“我和 讲真话嘛!大队党支部老点我们三队的名, 地飘来一阵歌声:“天上没有玉皇,地下没 了北京,还是这山里人打扮!哈哈哈” 他闹到公社,他吃了批评,回来不是主动 说批林批孔没抓起来,你回来就好啦,可以 有龙王;批林批孔摆战场,战天斗地夺粮。 停停又说:“六年前你们从省城下来也在这 检查了吗?”木卡大爹说:“病又犯啦!前 促进促进。北京回来的大学生,哈哈…” 里摆渡,那阵你留着两根长毛辫;去年你去 几个月他鬼迷心窍,把生产队农机站撤 洪雁没有笑,她从书包里摸出一包材 洪雁心里很激动,她想:“真傻哟!这 北京上大学,长辫子剩下了一对羊角叉;这 了,叫王老幺开着拖拉机去跑运输,老吉 料递给杨队长,说:“这是学校发的批林批 么天干火炕的,吉木老爹和岩双大爹会耽 次你从北京回来度暑假,羊角叉剪成了光 木去公社告了状,公社党委给青木撑了 孔材料,晚上组织大家学习吧。说不上什 在办公室和家里?”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 刷刷:不怪大爹我眼睛花,你快变成小伙 腰。人家贫协组长有水平嘛,他给我下道 么促进,我是利用暑假回来参加抗旱的。 见时间还早,就决定从前面的渡口过河,赶 子啦!” 命令:‘木卡呀木卡,撑船的人最懂得辨风 学校还布置我们交一篇社会调查,讨论农 9 ==========第6页========== 机学院今后的办学方向,这还得请杨队长 木卡大爹说起王老幺开拖拉机在外边跑 沟里,我是怕你被王老么拖着走上邪路 说:“我不是生产队的人,可我是共产党员, 多帮助呢!” 运输,这阵又听杨队长说王老么介绍“流 去!” 你事情办得不对,群众都可以管!”杨队长 动工”来修拖拉机,心里马上打了一个疙 杨队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老半天答 冷冷地笑了一声,说:“好嘛!你不是上的 寤,说:“拖拉机啥地方坏了?为啥不送县 不上话来。洪雁又说:“我看王老么就不老 农机学院吗?有本事就把拖拉机修好吧!” 农机厂修理呢?”杨队长说:“老吉木吵着要 实!拖拉机早不坏,晚不坏,为啥偏偏用来 洪雁头一昂,坚定地说:“我几千里路回来 用拖拉机抽水抗早呀,独不拗众嘛!只是 带水泵抽水抗旱就坏了?”这一说,杨队长 决不是来做客的:杨队长,你放心吧!只 王老么说拖拉机毛病出得大,送县农机尸 忍不住笑起来,他说:“你真是疑神疑鬼! 要按毛主席的话办事,我相信世界上没有 八十里地,往来误工更大,请流动工?,大 人还有个病痛嘛,拖拉机在外边跑了几个 翻不过的山,没有过不了的河!”木卡大爹 不了多花几个钱嘛!到农闲时多跑几趟运 月长途,能不出点毛病?”洪雁说:“这不是 站在河对岸大声夸奖说:“北京回来的姑 输不就挣回啦!” 疑神疑鬼!对这种人就是要提高点警惕 娘,有志气哟!”杨队长哼了一声,扭头就 木卡大爹对洪雁说:“你听听!这打的 哩!那‘流动工’的证明你看过吗?” 走。洪雁却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她想起 哪号算盘?”洪雁严肃地说:“可不是呢!杨 杨队长连连打着哈哈说:“真是北京回 学院布置的社会调查,这不是一个很好的 队长,我们不能挣了钱忘了线啊!”杨队长 来的大学生呀,警惕性高。哈哈,你过去不 开头吗? 哈地一声笑了,他用白挎子的胸襟扇着凉 是民兵队长吗?你去查他的证明吧!”说着 风,慢悠悠地说:“你这再教育硬是接受得 就朝木卡大爹挥挥手,说:“回来再扯吧,老 三 好!和老吉木唱的一个调调呢!硬留下拖 木卡快开船。” 拉机带水泵抽水抗早,行呗,现在农忙嘛! 木卡大爹说:“等等,道理不讲不清,是 吉木老爹从公社回来,见门前土墙的 可是农闲跑点运输算哈?太和镇运煤到县 非不辩不明:你还是听听这个从毛主席身 竹钉上挂着一只黄书包,书包上绣着“永远 城,每趟十五元,一天跑四趟,算上油费和 边回来的大学生的话吧!”杨队长有点生气 跟着毛主席”儿个鲜红的大字,忍不住欢喜 机器折旧费,也还要干落四、五十元,停在 了,他说:“这才怪!附近几个生产队给你凑 得大声叫起来:“洪雁回来啦!”急忙跑上后 家里带磨面机、打米机,一天到晚收不了十 了工分,你敢不让我上船?”木卡大爹冷笑 山,找到挑水抗旱的磅姆大妈,把嘴对着老 元钱,这是哪号算盘?哈哈!” 了一声说:“杨队长,我老木卡可不会被你 婆子的耳根轻声嘀咕一阵,然后嘻嘻哈哈 洪雁不同意队长的话,反驳说:“生产 的工分糊住眼睛!你走社会主义道路,半 跑下山来,到处寻找洪雁。有人说洪雁刚 杨队长接过洪雁递给他的批林批孔材 队成立农机站,拖拉机收入不如跑运输多 夜三更我也能撑船,你要走歪门邪道,休想 才给五保户岩双大妈送膏药去了。他赶到 料,想了想,又递还给洪雁说:“老吉木负责 是事实,可是过去我们这云岭山区磨面用 要我渡你过河!”说完朝洪雁挥了挥手,跳 岩双大妈家,半路上听人说洪雁又到大队 管政治,岩么妹是大队政治夜校的教员,你 石磨,春米用木棒,浪费多少劳力?有了农 上渡船,篙杆一点,掉转船头朝对岸去了。 养猪场帮江英大嫂挑水去了,他又回来赶 就带给他们吧!你不是晚上要去他们家住 机站,可以把一部分劳动力解放出来,用 杨队长忍不住出了一口粗气,说:“眼下正 到养猪场。江英大嫂却笑着说:“你把腊肉 宿吗?我这还得去太和慎呢!”洪雁偏起脑 在治山改土上,进一步掀起农业学大赛的 是火烧眉毛的时候,水就是粮食,粮食域了 多墩一阵吧!洪雁跟老支书上波浪大坝挖 袋看了一下天色,说:“这阵还去太和慎干 高潮!这笔账你为哈不算呢?还有,你用 产,啥子路线都是空话!”洪雁说:“路线不 浸水塘去了,天黑就会回来的!”吉木老爹 啥嘛!”杨队长说:“王老么介绍来一个修拖 王老么开拖拉机就不对头,王老么是啥人 对头,工作吃苦头;路线摘对头,生产争上 哈哈大笑说:“这就不用操心啦!”说着就朝 拉机的‘流动工’,得去买点酒肉呀!” 呀!” 游:我们不能为了挣钱,就让坏人开拖拉 波浪大坝走去。 洪雁知道,这王老么是本队一个富农 杨队长心里好不自在,又不便马上发 机跑运输!不能为了抢水散灾,就出高价 吉木老爹过去是洪雁的房东,老人家 的儿子。在省城招工时,他曾经伪造证明 作,就说:“你走以后,拖拉机是叫岩么妹开 请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来修机器啊!你是一 是土改时候入党的老积极分子。前些年洪 混进了工厂当工人。文化大革命初期,工 的,春上大队抽岩么妹当了赤脚医生。这 个党员,一个生产队长,应当有一点阶级斗 雁他们一队红卫兵从上海来到云岭山区插 厂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刮起了经济主 开拖拉机又不是赶黄牛,随便啥人都能开 争观念!” 队落户,他主动让出房子给他们安家,而且 义妖风,他趁机伙同儿个坏人偷窃厂里的 动的。现在讲政策,人家是工厂回来的,劳 这一下杨队长真的冒火了,他气冲冲 自告奋勇去大队党支部要求担任知识青年 物资,被群众揪出来,经过批斗,由公安 动表现也不错,你还怕他把拖拉机翻到山 地说:“啊呀!来教育我哩!你上了大学, 再教有组长。他经常对人说:“毛主席把知 机关押送回原籍监督劳动。刚才洪雁听 沟里?”洪雁说:“我倒不是怕拖拉机翻到山 又不是生产队的人,倒管起我来啦!”洪雁 识青年交给我们培养,是指望他们接好革 10 ==========第7页========== 命的班,这担子就算有云岭山重也要挑起 木老爹生气地说:“群众的话他当耳边风! “老爹,你是老辈子,请上坐吧!”吉木老爹 困难把拖拉机修好!”吉木大爹夸奖说: 来啊!”就是洪雁上了大学,他还经常叫女 撤去农机站,妇女们又被拴在石磨和春米 哈哈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在上席,然后不慌 “好!这可是长贫下中农志气呀!我还要 儿岩么妹代笔写信,教育洪雁要保持劳动 棒上,这不是倒退是啥?王老么开拖拉机 不忙地向灶房里喊了一声:“上饭菜!”磅姆 找老杨谈一下,浇菜要浇根,帮人要帮心 人民的本色,好好学习,还要洪雁每月给贫 运煤时还自己捎带叶子烟做生意,队委会 大妈应声端出一大盘灰灰菜拌包谷面的馍 啊!哪能让他再这么稀里糊涂滑下去呢!” 下中农写一封信汇报思想和学习情况,他 多次讨论要撤去王老么的拖拉机手,可就 馍,岩么妹的脸刷地红到耳根,瞪着眼睛冲 他叫岩么妹通知几个民兵,带上手电,随洪 说:“鼓不敲不响,刀不磨不快!洪雁是我 是老杨跳起脚跟反对!我和他是一锤砧子 她阿妈说:“装啥子穷呀?屋里大柜小柜有 雁一道去查查那“流动工”的证明。 们贫下中农的大学生,我这再教育组长可 朵火呢!” 的是粮食,用这来待容么?”磅姆大妈笑着 要负责到底呢!” 岩么妹翻身爬上田更,冲着吉木老爹 朝吉木老爹努努嘴,岩么妹弄不清是怎么 四 吉木老爹快步走着,突然前边有人在 说:“阿爹,你只顾讲话,我的雁姐肚子还空 回事。 喊:“啊吨一吉木老爹!”吉木老爹用手搭 着啦!”吉木老爹笑着说:“早安排啦!快洗 洪雁一边吃着馍馍,一边大声笑着说: 天黑尽了,云岭山下波浪大坝却被灯 在额上朝田坝里一望,只见波浪大坝中间 手脚吧!”岩幺妹蹲在田埂上,用双手捧着 “么妹,你尝尝,好吃哩!老一辈旧社会都 笼火把照得通明透亮。抗旱的社员正在紧 的田埂上飘扬着一面绣着“农业学大寨”五 水给洪雁冲洗两只脚,然后笑着咬住洪雁 吃这个哩!”吉木老爹哈地笑起来,大手一 张地劳动,歌声、笑声、戽水声连成一片,整 个字的大红旗,红旗下,洪雁的脸被阳光照 耳根子说:“你一走,我阿爹阿妈就象身上 摆,喊声“端下去!”饭桌上就换上了一大 个云岭苗寨热气腾腾。 得红形形的。吉木老爹顾不得答话,急步 掉了肉一样!阿爹说你最喜欢吃秽糟,还特 瓦钵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岩么妹没好气地 在坝子边沿的一块水田角上,杨队长 朝洪雁跑去,洪雁笑着迎上来亲热地喊着: 地给你留着一斗糯米呢!”洪雁笑着用手指 说:“嗯!演戏哩!”说着就给洪雁满满地盛 光着膀子正在打浸水塘,下午在渡口上和 “吉木老爹,你好啊!”吉木老爹笑得合不拢 藏了岩幺妹一下,岩幺妹啊哟地叫了一声 了一大海碗干饭。洪雁笑着说:“你要胀我 洪雁的争吵,刚才被大队党支书岩双刮了 嘴,连连点着头说:“好啊!好啊1”他看洪 说:“哄你算小爬虫!你晓得我家那只谷花 咋的?你没见我吃了三个大馍馍啦!”吉木 一顿胡子,心里好闷气呀!人家笑,人家 雁高高卷起裤管,身上糊满了稀泥,就说: 大阉鸡,我阿妈说留着等你回来才杀哩!” 老爹爽朗地大笑起来,然后又歉意地说: 唱,他却高兴不起来。一百多亩田地,大小 “走热了下水要得病呀!”洪雁格骆地笑起 吉木老爹笑哈哈地望着两个妹子亲热 “文化革命这几年,我们大队粮食年年超纲 百多张嘴巴,他肩上的担子压得重啊! 来,说:“哪来那么娇气呀!解放军拉练还 地交谈,催他们回家。洪雁和岩幺妹手拉着 要,不是老爹我装穷,三顿白米饭是够你吃 田埂上有一个人打着口哨过来了,这 不是经常蹦水过河哩!”吉木老爹满心欢 手跟在吉木老爹后面走回山寨,岩幺妹说: 的。不过我是想,你上了大学,进了大城 人三十挂零,看那走路一摇一晃的样子,杨 喜,嘴里说:“你又不是解放军!”洪雁说: “你不是说暑假回上海看你阿妈么?”洪雁 市,胃口变啦!” 队长认出是拖拉机手王老么,就闷声闷气 “可我是民兵呀!吉木老爹,我和岩么妹他 说:“原来是想回去,我妈来信说,我大哥从 洪雁噗哧一声笑起来,说:“哪里哟!在 地说:“就你自在!拿家什来抗旱吧!”王老 们打了一口浸水塘,打出茶壶口那么大一 黑龙江军垦农场回上海探亲,我六年多没 北京我们常吃这个呢!”岩么妹惊愕地望着 么挨着田角蹲下来,嘻皮笑脸地说:“你安 股浸水呢!”洪雁的话音刚落,田角里哗地 见到大哥了。”岩么妹不满地说:“唉呀!那 洪雁说:“姐!你们学院伙食这么孬?”洪雁 逸哩!一个人躲在这里挖浸水塘,人家还 一声,冒出几个脑袋来,妹子们互相打着水 你该回去嘛!”洪雁说:“我接到你的信就改 说:“不!么妹呀!你不晓得哩,学院党组 等着酒喝呀!”杨队长说:“叫他走吧!拖拉 仗,稀泥巴糊在脸上象泥人,逗得洪雁和吉 变了主意。听说云岭山区闹干旱,我心里 织对我们工农兵学员政治思想抓得可紧 机不修了!”王老么说:“酏一老吉木一伙 木老爹大笑起来。 悬挂着呀!我算了算,按节令,现在正是包 呢!经常让我们到工厂、农村学习、劳动, 人不是吵着要用拖拉机带水泵抽水吗!”杨 吉木老爹说:“老岩双和你一起来的, 谷抽天花呢!吉木老爹过去经常讲:‘天花 也经常请老工人、老贫农来给我们做忆苦 队长没好气地说:“抽啥水!用手挖嘛!用 他人呢?”洪雁说:“老支书找杨队长去了!” 干,花粉脱,包谷棒棒光脑壳!’要是粮食减 思甜报告,隔不多久要吃一次忆苦饭哩!” 肩担嘛!他不是队长,哪里晓得我心里火 洪雁对吉木老爹摆起刚才在渡口上和杨队 了产,我呆在家里怎么安心呢!”岩么妹说: 吉木大爹满意地点着头说:“这我就放心 辣!”说着使劲一锄挖下去,溅了王老么满 长争论的事,吉木老爹说:“这场戏唱了几 “怪我不该写信,你不回来,大家加把劲也 啦!” 脸泥浆水。王老幺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一 年啦!前儿天我去区里开了三天批林批孔 能顶过去!”洪雁笑着说:“是这么说,不过 吃完饭,洪雁告诉吉木老爹她想去检 边说:“人家把拖拉机都拆开了,怎么能叫 会,回来听说队里拖拉机坏了,今天早晨又 多个人也算多分力量麻” 查拖拉机,岩幺妹自告奋勇去当助手,吉木 他走呢?这还不是跟请医生一样,摸摸脉 听说王老么介绍个‘流动工'来修机器,我 到家以后,吉木老爹马上摆好桌凳,岩 老爹马上支持说:“好!年轻人是要有志气!” 就得开手续费呀!”杨队长猛地跳上田更, 心里起了疑团,刚才我去公社治保组反映 么妹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姐!你是北京 接着又问:“有把握吗?”洪雁老老实实回答 大声问:“拖拉机啥地方出了毛病?”王老幺 了,晚上去查查那‘流动工’的证明再说 回来的客人”硬拉洪雁坐了上席。洪 说:“我学得不好,不过我们下厂劳动过几 哭丧着脸说:“毛病大呀!活塞上的铜环断 吧!洪雁说:“社员们对这事怎么反映?”吉 雁挣脱岩么妹的手,转身拉着吉木老爹说: 个月,我自己钻了些资料,一定想办法克服 啦!”杨队长说:“他要多少钱?”王老么说: 12 18 ==========第8页========== “点工五元钱一天,三顿干饭,晚上酒肉宵 了就断了呗,总不会自己长拢来嘛!”洪雁 百里路呢!”吉木老爹说:“好!去吧!岩么 贫下中农送你在路上吃的!”洪雁怎么也不 夜!”杨队长又问:“包工呢?”王老么说:“五 猛地回过头来,把折断的活塞环递到杨队 妹跟着做伴去!路上怕,就唱歌壮胆吧!” 收,她笑着说:“又是包谷,又是鸡蛋,我怎 十元,材料费在外!” 长手里,用手电照着说:“请你自己看看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时,木卡大爹 么提得动呀!”杨队长哈哈大笑说:“你能挑 杨队长心里打了几个小九九,价钱确 吧!”说着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杨 来了,他坚决要求用渡船送洪雁她们到金 动一百多斤水谷子,还怕提不动一篮子鸡 实高,但反过来一想,冬天把拖拉机开出 队长说:“你看吧,这是那‘流动工?写的交 马河下游的二郎渡,这样可以省掉三十里 蛋,这可是贫下中农一片心意啊!”他告诉 去拉几车煤,这点钱不就挣回来了。于是 待!” 山路,洪雁感动地说:“木卡大爹,这就感谢 大家,他刚从公社回来,那“流动工”的情况 他大声对王老么说:“修!”杨队长的话音刚 杨队长的脸,就象活塞环的断头一样 你啦!等会我在船上给你摆北京城吧!”木 完全查清了,那家伙原来是王老么过去工 落,突然一个声音象打雷一样响起来:“慢 灰白,他慢慢转过身来,一步一步逼近王老 卡大爹说:“好哇!摆起北京城,我老木卡 厂的一个坏人,在清队时,他为了逃避批 着,我还没表态呢!”杨队长一看是贫协组 么,王老么双腿一软,啪地跪在地上说:“我 的劲头更足啦!” 斗,私自逃出工厂,由王老么牵线,在这 长吉木老爹,就放软口气说:“吉木老爹,你 坦白,我坦白啊!”杨队长狠狠骂了一句: 带搞资本主义活动。王老么开着生产队拖 知道这拖拉机的用场啊!那几块板田的水 “原来是你这狗杂种在搞破坏呀!”正想飞 五 拉机以搞运输作掩护,负责到处拉生意。 稻”吉木说:“不用急1保证误不了事!” 起一脚,吉木老爹一把拉住杨队长说:“踢 同时还利用拖煤的机会,拉了叶子烟到外 王老么一看吉木老爹那冷冷的眼光,转身 他干啥?明天中午开个批林批孔会,拿他 一个月以后,还是在金马河渡口,吉木 县搞投机倒把,县公安局明天要到公社来 想溜走,可是去路却被几个妹子拦住了。 做活靶子吧!”洪雁说:“对啊!应当把批林 老爹带着一群贫下中农为洪雁送行,洪雁 开拘捕大会。杨队长激动地说:“通过这场 洪雁用手电照着王老么说:“好哇!我们正 批孔抓起来!杨队长啊,记得这部拖拉机 背着书包,和她并肩走的岩么妹手里提着 阶级斗争,我头脑清醒啦!我代表生产队 找你呢:”王老么一见是洪雁,赶忙陪着笑 刚买回来时,我和一些妹子站在云岭山拍 嫩包谷,洪雁说:“么妹,你们业余理论学习 贫下中农,欢迎你大学毕业回云岭山工 脸说:“是洪雁啊!你不是到北京上大学去 手欢唱:毛主席的光辉照苗寨,拖拉机开 班一定要坚持下去啊!儒法斗争史材料, 作!”吉木老爹哈地一声大笑起来,说:“真 了吗?”洪雁说:“怎么?去了北京就不兴回 进山里来,打米犁地运化肥,男女老少笑颜 我回北京就寄来!”岩么妹说:“这你就放心 是进步啦!当初洪雁上大学,你说尽量给 来吗?”王老么说:“哪里话?这山寨最缺技 开…’可是这拖拉机的方向盘没有掌握 吧!姐!通过批林批孔,我们心里更亮堂 她鉴定好点,送走算啦!顶得你头昏啊!” 术人材啊!” 在贫下中农手里,一个共产党员的生产队 了,我们下一步打算深入批林批孔,联系实 杨队长脸涨得通红,说:“那阵还没有批林 洪雁一听,气得火星直冒,说:“哼!你 长反被它拖着走了回头路呢!”岩么妹说: 际,开展农村两条道路的斗争。”走在洪雁 批孔。”洪雁半开玩笑地说:“杨队长不让回 以为这山寨缺乏技术人材,就可以凭你的 “杨队长只顾抓生产,不抓批林批孔,我们对 身后的小腊妹说:“生产队决定我开拖拉 我也得回。舍不得离开老爹、大叔和妹子 技术胡作非为吗?”杨队长本来对洪雁就有 你有意见哩,你不主动站出来,我们就要轰 机,我心里象藏个小兔儿一样蹦跳哩!你 们,再说,学农业机械的哪能离开农业第一 满肚子意见,故意说:“正好呀!请人修拖 你啦!”杨队长难过地说:“我阶级斗争和路 带领我们批判了‘三字经’和‘女九经以 线呢?说不定,将来的农机学院会搬到咱 拉机要花好几十元钱,那就请洪雁修吧! 线斗争觉悟低,上了坏人的当,走了回头路, 后,我胆子壮啦!雁姐,你下次回来帮我 们云岭山区来哪!”吉木老爹紧紧握住洪雁 对生产队可是一个节约呢!”他挑成似地望 欢迎大家炮轰火烧!”吉木老爹哈哈大笑 带本讲农机修理的书吧!”洪雁说:“我买 的手说:“雁哪,我代表云岭山贫下中农欢 着洪雁说:“咋样?” 说:“我们共产党员是立党为公,不是立党 到就一定给你寄来!小腊妹啊!你可要记 迎你” 洪雁毫不示弱地回答:“说话算数!”杨 为私,应当襟怀坦白,有错就改,这态度对 住生产队买回拖拉机那天,我们在云岭山 渡口的船头上站着红光满面的木卡大 队长转身对王老么说:“你给洪雁吧!拖拉 头!”说着转身问洪雁:“这拖拉机能很快抢 头唱的歌哩!”小腊妹说:“记得!记得!”说 爹,他兴奋地迎着洪雁和送行的贫下中农, 机毛病出在哪里,人家好修呀”王老么结结 散好吗?” 着就轻声哼起来:“毛主席的光辉照苗寨, 突然放开喉咙唱起山歌来:“洪雁读书到北 巴巴地说:“拖拉机活塞环…不不” 洪雁拍着胸脯保证说:“刚才我检查了 拖拉机开进山里来…” 京,摆渡木卡我想亲人;天安门前挂红灯, 洪雁把手电喇地照着王老么的脸,威严地 拖拉机零件,除被王老幺折断的两个活塞 吉木老爹哈哈大笑说:“唱得好!拖拉 木卡望着北京城;大学毕业回家转,我驾小 说:“讲呀!”王老么心里发慌,半天才答出 环外,其它没有什么问题!我想今晚就赶 机开进山里来,是因为有毛主席光辉的照 船迎亲人” 话米:“是活塞环坏啦!”洪雁两眼一瞪,又 进县城,明天在县农机厂配两个新环,坐下 耀;拖拉机的方向盘能掌握在贫下中农手 洪雁激动地赋了一声:“木卡大爹!”两 逼了一句:“是怎么坏的?”王老么全身发着 午班车赶回来!”杨队长说:“夜深了,你跑 里,是因为有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要 行热泪顺着鼻梁滚了下来。 抖说:“是…是磨损.” 了…天路,明天去吧。”洪雁坚持说:“节令 开好拖拉机,心里就得有毛泽东思想!” 杨队长心里暗地好笑,他慢条斯理地 不等人呀!现在谷子含苞正需要水!六十 这时候,杨队长从后边赶来了,他把 (题图、插图:奔侃) 说:“能修就修,不会修就不用逞能啦!断 里路怕哈?过去步行串连,一天我走过 篮子鸡蛋硬塞在洪雁手里说:“这是生产队 14 ==========第9页========== “你真是缠不清爽了!”丁得财不耐烦 “我想,这通宵供应又费煤,又费电,又 地说,“昨晚主任走时留下的话,你又不是 费劳动力,做的几笔生意手指头也扳得过 没听见。今天缺人,少个做大饼的,一只螺 来.” 丝一只壳,谁去顶替?” “你是说,停?” 噢!他们争的原来是这件事。我连忙 嘿嘿!除此以外,还有啥办法呢?” 说:“芳师傅,等会做大饼,还有我呢!” “不行!”芳师傅吼了起来。她捏着拳, “嘿嘿。”丁得财干笑了一声。“小李, 瞪着眼,似乎谁要摘下“通宵供应”的红灯, 这做大饼可不象吃大饼那么容易啊!碱水 她就要跟谁拚命似的。 多少,份量轻重,酵头软硬,都有讲究哪 朱海山在屋里走了一圈,自言自语说: 就说弄那几粒芝麻,要撒得匀匀称称,不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呵。不过嘛,今天 什么人都干得了的哇!” 既然人多了,就再干一天。惠英已经从市 店堂前的红灯 “不会干,学嘛,闯嘛!”芳师傅顶了他 里开会回来了,我同她打个招呼吧!” 一句,“你得好好想想,你对搞通宵供应为 听说惠英回来了,丁得财身子明显地 什么总是一千个不满意,一万个不称心? 打了个寒慄。芳师傅却高兴地说:“惠英回 蒋小馨 告诉你,惠英早就提醒了我们,新生事物刚 来就好办了!”随手拉了拉开关,“啪”的一 出土少不了有斗争!” 声,通宵供应的红灯又亮了。耀眼的光芒 徒学习班时认识的:那女同志姓芳,人们都 “嘭!”地一声,店门被打开了,一个结 给四周涂上了一层红色。我的心里猛地一 叫她芳师傅;那男的叫丁得财。他们没有 结实实的中年汉子,带着股冷风走进屋来。 动。可是一想到这红灯能不能在店堂前长 发现我,只见芳师傅正气呼呼地朝着丁得 “朱师傅!”,我惊喜地叫了一声。来人 挂的时候,我的心哪,又好象灌了块铅似地 打开屋门,凛例的朔风迎面扑来。马 财吼道:“不能关,就是不能关!谁给你这 叫朱海山,是我们的店主任。听到叫声,他 沉重 路上万籁俱寂,只有梧桐树的枝叶被晨风 样的权利一” 朝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吹得沙沙作响。 大概是察觉到门口有人罢,芳师傅突 “海山哪,我问你:这通宵供应的方向 二 然而,我的心却难以平静。因为从 然住口,转过头来,她眉梢一跳,惊喜地嚷 到底对头不对头?你们为什么今天出个主 今天晚上起,我终于正式成为一个光荣的 了起来:“哎呀!这不是小李吗?上夜班来 意,明天想个法子,非要把它掐煞不可!” 月牙儿慢慢地移向西边。马路上,行 财贸新兵了。听说我将去工作的红卫点心 啦!瞧你,系上一条白饭单,跟七年前进店 朱海山被芳师傅这阵“机关枪”一扫, 人逐渐多起来。店堂里热气蒸腾,人声喧 店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单位,是公司党总支 的惠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压出来的!” 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望望屋里的 嚷 副书记惠英亲自蹲点抓出来的典型呢!不 “又是惠英!你逢一个新艺徒说一遭, 几个人。 根据朱海山的指派,我来到了大饼部 “是…是这么回事。”丁得财结结巴 门。 久前,为了方便工农兵,开始通宵服务了。 说不腻?”丁得财摇着头,从牙缝里挤出 嘿,一眨眼工夫,在那只收拾得清清爽 黑,说不定店堂前那盏写着通宵供应的红 声来。 巴地说,“刚才,我肚子痛得真想打滚,没有 灯现在正闪着红光,热情地招呼着来来往 “嗳,把她挂在嘴上,心里就是甜甜的, 办法,才把红灯关掉啦” 爽的大饼桌子旁边,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 “唉!”朱海山又气又恼地说:“倒霉。真 的女青年,她,中等身材,清秀的脸庞上嵌 往的工农兵顾客呢! 怎么,你难过啦?”芳师傅不满地看了丁得 着两只深邃的眼睛,脑后两根又短又细的 然而,当“红卫点心店”的招牌出现在 财一眼。 是生意小,麻烦挺不少。通宵,通宵,弄得 我面前时,我却楞住了,咦,店门口,那盏红 惠英这个名字,以及她的事迹,我在学 劳动力七零八落!唉” 小辩子,倔强地微翘着。 灯,怎么被关掉了?推开店门,只见桌子旁 习班时已不知听多少人提到过!虽然我们 “主任,”丁得财眼珠一转,嘴角边微微 她很热情。一看到我,便亲呢地拉到边,站着一位女同志,她似乎正在生气,面 没见过面,但是她的形象却已经深深地刻 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见你为劳动力急 身边,问长问短,还手把手地教我和面,真煞,这几天横想竖想,只是…” 好象遇到阔别多年的亲妹妹一样。 孔绷得紧紧的。对面,坐着个四十开外的 在我的脑子里了。 朱海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兜圈 男子,他靠着墙,翘着腿,眯着眼,一副阴阳 她也很活跃。一面干活,一面情不自 “你倒说说,你为什么要把红灯关掉? 禁地轻声哼着歌,那声音呵,优美,激昂,动 怪气的样子。他俩,我是在公司举办新艺 芳师傅又盯着丁得财追问。 子,有什么想法爽爽气气说嘛!” 16 ==========第10页========== “怎么?”我越发感到好奇了。 “哦?”她听后,皱着眉沉思了起来。 白的老师傅,“他一大早就来店里忙东忙 于是,小辫子师傅便一边干着活, 不知怎的,看者她的神色,我突然想起 西,为了啥?” 边有声有色地给我讲起了一段故 了惠英。我心里想,这爿店斗争这么激烈, “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这样摘下去 事 惠英为什么不亲临现场,支持新生事物呢? 没有落场势,还是早点停!” 那还是今年春天的事情了。批林 想到这儿,我便有些憋不住地说:“师傅,听 “停?群众同意吗?”惠英问。 批孔运动在全国深入开展,一个革命 说咱总支副书记惠英还是在我们店蹲点的 “通宵供应的滋味还尝得不够吗?光 生产的新热潮掀起来了!那革命的形 呢,我对她有意见!” 是人事安排,就烦死人啦!再说,开了店总 势呵,激动得人睡不稳觉哪!饮食店 “那好哇!你说嘛。”她笑嘻嘻地催者 要赚钱,可…”朱海山连珠炮似地讲着, 如何跟上这时代的步伐呢?同志们经 我。 突然瞥见惠英双眉微皱,两唇紧闭,象在思 过调查研究,认为这儿靠近旅馆、菜 “惠英她知不知道这里有矛盾,怎么也 考,又象在克制自己愤怒的感情不让爆发 场、车站、工厂,应该办个通宵供应 不下来了解了解!” 似的,他也突然收口了。 这一提,风浪可就来了。不知从哪个阴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突然,炸雷似 猛然,惠英头一扬,出人意料地用那平 暗角落里冒出了一首顺口溜,说啥, 的一声喊,唬得我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 静的语调说:“你我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还 “夜点灯,搞通宵,无事找事赶时髦。 是朱海山。我便把那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如开次群众讨论会,让大伙儿出主意想 大家苦,一人笑,她好上台作报告。”店 活音未落,朱海山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办法,咱再决定,怎么样?” 里的小业主丁得财急得象丧家之犬, 说,“你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找惠英 “好吧。”朱海山回答了一声。 到处乱窜;个别干部为了赚钱,省芳动 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我望着他俩,又看了看那盏高挂着的 力,也不太愿意搞通宵供应。于是两 “啊?”我又惊又喜,不好意思地望着惠 红灯,禁不住思绪万端,心潮滚滚。 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在这爿小小 英。 的饮食店里展开了。当时有人提出: 她也笑了,悬切地拉着我的手说:小 三 资产阶级利用顺口溜向我们进攻,那 李,你这一炮轰得好呵1” 我们为什么不针锋相对,充分发挥革 “暖,”朱海山皱起眉,抱不平似地说: 狂风呼哪,雪花飘飘,眼前已是一个银 人!不信,你听哪 命文艺的巨大作用呢?我们儿个小青年便 “这几天,你是去市里开会了嘛!常常到深 色的世界了。 凑在一起,熬了几个夜,终于编出了刚才唱 更半夜,都…”他刚要说下去,被惠英一 虽说到了半夜,然而我们的商店却好 我们是祖国后勤大军的光荣一员, 的那首“店堂战歌”。大伙儿挺起胸膛,拉 挥手,刹住了。 象是另一个天地:门口,通宵供应的红灯 意气奋发地皖斗在财贸战线。 开喉咙,越唱越有劲。不少人在歌声中受 “海山师傅,市里学‘星火’会议的精神 顶风高挂着,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店堂里, 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把我们哺育, 到了教育。海山师傅也说了,“讲老实话, 已经传达,那咱们的通宵供应…”惠英说 灯火通明,热气腾腾,顾客出出进进,服务 斗争的熔炉使我们千锤百炼。 咱心里的疙寤还有一些。但是通宵供应既 到这里,朱海山轻轻地“哦”了声,眉头皱了 员来回奔忙。 炽热的阶级感情驱尽严霜冰雪, 然大方向对头,那咱就爽爽气气一句话:开 一皱。惠英继续说下去,“咱们也得更上一 “小李,你看!天天象过节,多热闹 我们的双手装扮若店堂的春天… 吧!”没多久,这盏灯就挂出去了… 层楼啊!比如,增加品种的问题…” 呀。”讲话的是芳师傅,她坐在卖票位上,笑 “真没想到,一盏红灯挂出去还这么 “什么?增加品种?”朱海山努力压低 嘻嘻地指着店堂对我说。 “哈!你唱得太好听了!”我笑着对她 难。” 声音,然而声音还是很高:“同志,要正视事 “是啊,才十多天,简直换了个样子!” 说。 “这就叫两条道路的斗争呵:别看这 实,我们的人手大大不够!唉,我真弄不 我感慨概地应答着。 “革命的歌曲,不光是为了好听,它应 四十多平方米的店堂,二十多年来,风风雨 懂,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到底有多大意 “这好形势都是惠英这个领头人带着 该成为推动我们前进的巨大力量呵!” 雨什么时候停过?” 思?” 咱们斗出来的哇!”芳师傅就爱提惠英。 “是吗?” 这话讲得多好啊,太发人深省了:于 “你仔细嚼嚼这些话,在往哪条‘线?上 经她这么一提,几天前辩论会上的情 “当然。就拿挂在门口的那盏红灯来 是,我情不自禁地将早上发生的一切,从头 靠呵!你去看看退休工人徐师傅,”惠英边 景,又一幕幕清晰地闪现在我的眼前: 说吧,就跟这歌子有关哪!” 至尾,告诉了她。 说边指指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一个须发花 那次会开得真好。开会的时间没到, 19 ==========第11页========== 人都到齐了,大家的脸色显得特别严肃。 “你身上就是一个!”惠英指着丁得财 无产阶级专政的墙脚,谁就别想舒舒服服 了血丝。奇怪的是,她人还没站稳,只见 惠英微笑着从会议桌边站了起来,说: 单刀直入地说。 地从群众眼睛底下溜过去!” “哄”地一下,就有五、六个农民打扮的人涌 “同志们,大家唱一个歌好不好?” “丁得财!你哪天上班不是荡东荡西, “怪不得这家伙看到那盏红灯恨得咬 上去围住了她,热情道谢起来。这是怎么 “好!”人们活跃起来。 吊儿郎当?!”芳师傅斜刺里给了他一枪。 牙切齿。”芳师傅气愤地说,“他就是候准过 回事呢?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惠英今天晚 暸亮的歌声,随着惠英双手舞动的节 “没有生意,我总不见得拚死拚活地往 去中班之后一个人值班的机会,可以偷东 上来得很早。十点多的时候,店里来了几 拍,在会议室里响起来。唱者这首“店堂战 锅里倒面!难道让顾客个个都去吃面糊 摸西。” 个送菜的农民,因为气温突然下降,衣服没 歌”,大家感到格外亲切,浑身好象增添了 吗?”丁得财膘了惠英一眼,硬着头皮回了 “怎么?”朱海山吃惊地看着丁得财。 有穿足,他们冻得嘴唇发紫,两条腿硬郴梆 无穷的力量。 句。 人们激愤了,都用眼晴盯着丁得财。 的,快挪不动步子了。惠英见状,立即到门 不出所料,会议不久,当接触到通宵供 “讲得倒是好听!”惠英气愤地站了起 惠英发言了:“同志们!今天这堂课, 口拿来了一脸盆雪,挨个给这几个农民擦 应这个具体问题时,气氛便紧张起来了。 来,炯炯的目光看着丁得财,“我问你,让顾 多生动哪!一盏红灯,要开要关,这可不象 腿。当他们浑身暖乎乎地坐着吃点心后,惠 “我来讲几句。”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客三十分钟、五十分钟地坐等点心的,是 揉面粉那样随便,它关系到我们社会主义 英又一声不响地踏着积雪,顶着寒风,把菜 芳师傅首先发言了,“我说,这通宵供应的 谁?讲怪话,发牢骚,骂顾客的,是谁?一 商店的方向问题,到底是为几张钞票呢,还 车一部部送到了附近的小菜场。 红灯,咱只能开,不能关!” 次又一次的把面下得烂透,把盐放得咸透 是为了工农兵的需要?”惠英顿了顿,看了 多好的同志!她的爱僧多么分明! “为什么?”这是朱海山的声音。 的,又是谁?你这样的作风,顾客还愿再来 朱海山一眼,接着说,“我们可不能光是抓 “惠英师傅,你真是用自己的满腔热 “道理很简单:工农兵喜欢它嘛!” 吗?” 利润,抓人手,而忘了抓路线,抓方向哪! 情,温暖了工农兵的心呵!”等到农民走后, “说得对!”徐师傅接了上去,“这红灯 啊,惠英把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怪不 我们这儿,旧习惯的力量,小生产的力量, 我不知怎的,激动地冲出了这句话。 好不容易挂上去,哪能随随便便地取下呢? 得这几天我上晚班,天天都能看到她。好 还挺厉害呀。列宁说过,‘小生产是经常 她微微一笑:“你呀,今天可是‘过奖? 说到困难,干革命还能象吃饭睡觉那么轻 几次,当一辆辆菜车踏过店门,或者下班工 地、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和大批地产生着资 了!小李,雷锋同志不是说过吗?对敌人, 松吗?” 人三三两两地路过这里时,她便立刻奔出 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象丁得财那样的 要象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对同志,应该象春 “对!咱要大干快上。通宵供应不能 去,看来,她是搞调查研究去了。 人,经常会把资本主义做生意的那套货色 天般温暖。不管怎样,目标总是一个:把 停!” 大概是看着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搬出来,传开去。我们不警惕,这社会主义 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任务落实到每一个基 “就是掉身肉,也要坚持下去!” 吧,丁得财突然两眼一闭,捶胸顿足地嚷 的企业就会逐步变质” 层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得正热火,突 道:“说良心话,我可是安分守己,一点也没 店堂里象开了锅一样,气氛十分热烈。 屋外,风声呼呼,雪下得更大了。店堂 然,“呼”地一声,朱海山虎着脸站了起来: 坏心哪!” 然而,朱海山这个风风火火的人,却捧着头 里,炉火更旺了,笑语更欢了。透过腾腾的 “大话,这嗓门一拉,轰得出来;可劳动力, “哼,戏倒演得不错!”惠英从挎包里拿 沉思起来。 热气望到门外,只见那盏高挂的红灯,此刻 一个掰不成两个,哪来呀?” 出一只挺大的饭盒,放在桌上,声色俱厉地 ……… 也显得更红、更亮了! “通宵服务好倒好,可人手这么少,叫 说:“丁得财,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一看, “小李,这么早就来啦!”朱海山突然 看者这一切,我又禁不住唱起了惠英 主任长三头六臂也究不过来呀!”角落里, 挺眼熟的。这不就是丁得财一早上慌慌张 声喊,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手里捧 他们编的那首“店堂战歌”: 丁得财把头摇得象拨浪鼓附和着说。 张寻找的饭盒吗?正在我惊奇的时候,惠 着一大迭顾客用过的碗盆,乐呵呵地对我 朱海山继续嚷道:“这个问题都没法解 英打开盒盖,大伙一看,里面放着的竞是一 说,“这通宵供应,还真受工农兵欢迎呢!” 我们是祖国后勤大军的光荣一员, 决,还拉着喉咙瞎叫什么呀!” 盒完整的味精,周围结结实实地塞着生切 “欢迎是欢迎,可这劳动力呢?一个掰 意气奋发地战斗在财贸战线。 “怎么没有办法解决呢?”不知是谁马 面。 不成两个呀!”芳师傅逗趣地说。 平凡的工作一光荣的岗位, 上顶了一句,“有些潜力可以挖;有些漏洞 “啊?”丁得财一见,张大着嘴巴,面如 “你呀,别揭我的疮疤。告诉你,这社 我们的店堂和五湖四海紧紧相连 也应该堵上嘛!” 土色。 会主义的大方向,我现在算是看准啦!”朱 工农的欢乐一我们的幸福, 这“漏洞”两字,好象是戳痛了丁得财 惠英犀利的目光扫着他,继续说:“别 海山笑着说。 为人民服务呵,前程无限! 的神经,他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朱主任 以为自己的狐狸尾巴隐蔽得多么巧妙,不 突然,门开了,惠英穿着工作服走了进 为单位真是费心劳神,要讲劳动力,哪怕半 要忘了,站在你四周的都是心明眼亮的好 来。她削瘦的脸孔冻得通红,眼睛里布满 (题图、插图:吴大成) 个也不轻易浪费。哪来的什么漏洞?” 猎手!谁要拆咱们社会主义企业的台,挖 20 21 ==========第12页========== 布就源源不断地流进戈加的口袋。这只口 同赫列斯达科夫一样,戈加也是一面 袋并非戈加一个人所有,他不过是某一个 镜子,照出了现代苏修垄断资产阶级的腐 集团的一个普通角色,甚至不过是某个头 朽性和寄生性。这个阶级过着比戈加更要 子一那个浓妆艳裹、满口金牙的胖女人 高多少倍的穷奢极欲的“高水平的生活”, 所雇用的一条走狗而已。他从获取的暴利 却毋须从事任何社会劳动。就拿戈加这条 赫列斯达科夫的子孙们 中分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 垄断资产阶级的小走狗来说,他两次被解 已足够他象大阔佬一般过着花天洒地的豪 雇,但他对此满不在乎,他才不是那种靠 华生活。 读苏修短篇小说《低声说话的人》 劳动谋生的人哩。他根本就瞧不起那种“靠 就是这样一批“低声说话的人”,垄断 工资过一辈子”的人。当然,在苏修那里, 着苏修的市场,特别是垄断着所有的“高 官僚垄断资产阶级以及它所豢养者的那些 档”的、“断档”的、热门的商品,利用黑市买 人,工资可以比普通的工人高十几倍、几十 魏峡安 卖,投机倒把,转眼之间就成为新的资产阶 倍。可就是这些人,也不是单单靠工资而 级暴发户。问题在于为什么名义上是国营 是靠捞取各种“外快”来过“高水平的生活” 工厂和集体农庄生产的商品会集中到这些 的,这在苏修社会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 俄国作家果戈理在《钦差大臣》中,塑 话的人”成了苏修社会的一种专门名称,他 人手里去的呢?小说中的“我”,有过一次 象戈加这样的“聪明人”,即使没有工资收 造过一个骗子的典型一赫列斯达科夫, 们千的是一种特别的“职业”:投机贩卖的 亲身的遭遇:他想去买一段西装料子,碰 入,他也会给自己安排“高水平生活的”。在 此人熟知官场内幕,摸透了那些媚上欺下、 掮客。 到的是一大帮子跟戈加一样的家伙。他们 今天的苏联,靠自己的劳动谋生的人只配 外强中干的官吏们的心理和习性,凭他的 戈加自称是尼龙方面的“专家”,其他 根据某种信号,象一片乌云似的压到了售 过“低水平生活”,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 一套随机应变、投机取巧的本领,居然在官 如电视机、鞋子、汽车,也许还有化学香膏 货员的头上,一下子把商品抢购一空。随 不够戈加在咖啡馆一顿的花销。只有那种 场中横行无忌,把那些昏庸无能的官吏们 也都有自己的“专家”。只要市场上有什么 后,“我”就接到了二十来个关于“买张取货 自己不劳动而又能把他人的劳动撄为己有 骗得团团转。这个骗子象一面镜子,照出 热门货,就有什么样的“专家”。戈加真的 单”的建议,出现了买卖票券的黑交易。其 的人,才有资格过“高水平的生活”。这是社 了老沙皇时代官场的腐败和黑暗。 懂得什么尼龙专业知识吗?错了,这位 实,那批到柜台前去抢购的“戈加”,还不过 会帝国主义社会的生活逻辑。戈加不过是 一百多年过去了。在同一块土地上, “专家”对任何制造这类产品的专业知识 是一些低等贩子。比较“高级”的投机商 循着这个逻辑行事而已。 赫列斯达科夫的子孙们不但没有断种,反 都是一窍不通的,而且也不屑一顾。虽然 例如那个胖女人,看来她自己就是一个监 现代的苏修社会所以滋生出戈加这类 而空前地兴庄起来,而且成了勃列日涅夫 他的毕业文凭上写的是十年制中学的“优 守自盗的商店经理。还有那些比胖女人高 新资产阶级分子,这是毫不奇怪的。在那 的“发达的社会主义”的社会基础。小说 秀生”,其实,这位“优秀生”写一张申 级得多的赫列斯达科夫们,比如那些大大 里,社会主义的全民所有制早已蜕变成官 《低声说话的人》里的戈加,就是这些子孙 请书,十个字要写错五个。让他当采购 小小的勃列甘涅夫之流,更是用不着亲自 僚垄断资产阶级所有制了,戈加之流是成 中的一个。 员,他竟连圆锯和圆轨都闹不清楚。他所 去抢购的了。什么时候有什么样的商品来, 千上万地存在着的。从苏联蜕变成为社会 你看,他身穿海獤领皮大衣,头戴貂皮 “专”的只有一项:“知道什么商品在什么地 早就从“后门”给他们留着或者送上门 帝国主义国家的过程中,可以看到在保留 帽,脚蹬光亮的厚底黄皮鞋,梳着仿照美国 方可以弄到”。你要买一段高级料子吗?这 来了,甚至根本不经过商业部门,直接就 着资产阶级法权的条件下,就会使一部分 电影明星的发型,出入于商店、咖啡馆、“名 在国营商店柜台里是找不到的,它在柜台 从生产部门捞走了。当然,戈加他们对这 人有可能“不通过自己的劳动而通过其他 人”们的客厅之中,“笑容可掬”,“亲切可 下面,或者是在一间什么房子里。要买,就 些经理、主任老爷们是会有优厚的“报酬” 途径去获得这些金钱”。这种“其他途径”, 爱”。这可不是西方的花花公子,而是“发 得“开后门”。没有“门路”的人那怕你排上 的,或者是请客送礼,或者是拆账对分。戈 归根到底必然是剥削他人的劳动:而这部 达的社会主义”社会的一种特产:“低声说 一整天的队也休想买到。但是神通广大的 加是公开的掮客,而那些当权的老爷们则 分人就会发展成为新的资产阶级分子、暴 话的人”。 戈加可以“低声”告诉你:商品有的是,一 是不公开的掮客,他们实际上全是些“低声 发户。如果是在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 “低声说话”,就是偷偷摸摸地说话,打 个电话就可以给你送来,你也可以直接上 说话的人”。所以,“戈加”不是一个人,也不 国家里,有一条正确路线的指导,商品生 个暗号,做个手势,或者咬咬耳朵,因为他 供应站去取,当然售价要比国营牌价高出 只是一个集团,而是一个阶级,是统洽着今 产、货币交换以及资产阶级法权,都将在无 们说的话、做的事都见不得天日。“低声说 一半,以至更多。商品经过这样一过手,卢 日苏修社会的新的垄断资产阶级。 产阶级专政下加以限制,冒出来的新资产 22 品 ==========第13页========== 阶级分子也会遭到无产阶级专政的无情打 面而让太太出面搞“夫人外交”,这就既有 击。但是,在社会帝国主义国家里,在勃列 附:苏修短篇小说 戈加对这次解应,根本没有一点懊丧的情结。 实利又无碍于“官声”。这些人,用戈加的 “好吧,您解雇我好了!”他说道,“对象我这样 日涅夫叛徒集团的统治下,无产阶级专政 话来说:“要是没有我的话,他是无法过日 的年轻人来说,这儿的工作反正不是什么高水平 被颠覆了,资本主义全面复辟了,象戈加这 子的啊!”而戈加的“高水平生活”正是从他 低声说话的人 的…” 类不劳而获的新资产者,就会迅速繁殖,急 们那儿学来的。连他的吃鲑鱼的动作,也 “您认为究竟什么才是高水平的事呢?”我这 遽膨胀起来,而且成为这个社会的统治阶 是模仿这些“高水平的熟人”的。当然,这 尼·阿萨诺夫 样问道。 级。一个社会对戈加这种人采取什么态度, 些“名人”们的穷奢极侈、荒淫无耻的生活 “哎,”他沉思幻想地叹了口气说,“喏,要是能 正可以检验出这一社会的阶级性质。你看 是有各种特权来加以保证的:而且这些特 主管一个什么单位,这才算是高水平的呢!” 我曾经两次不得已把戈加·巴兰楚克解腐。 戈加在苏修社会,是多么得意,多么神气, 我打算稍微约制一下他的欲望。 权全是“合法”的。但是,正如《共产党宜 第一次是这样的:干部科科长录用他担任我们部 又受到多么大的尊敬啊!马路上,处处有 言》所说的,公开的卖淫是资产阶级的家庭 “婴是没有真才实学,您无论何时,也是主管 门的专业报纸的校对,因为相信了他中学毕业文 不了什么的,”我这样说。 人向他问候。一进咖啡馆,侍者得向他恭 的一种“补充现象”一样,戈加的地下的非 凭,文凭上明写着:戈加·巴兰楚克是十年制中 “并非神仙才能烧陶器,②”他宽慰我说。 敬地鞠躬,飞快地过来帮他脱下大衣,咖啡 法活动正是那些拥有特权的老爷们的公开 学毕业生,成绩优秀。可是干部科科长根本没有 “您最好还是去学习学习,还不晚嘛!”我严肃 馆的负责人也赶忙奔过来亲自侍候。尽管 的合法的活动的一种不可缺少的补充。这 注意到,这个令人抱很大希望的小伙子,在他自己 地向他建议,“在我们系统里开办了几十个各种专 戈加在那个胖女人面前,诚惶诚恐,缩成一 就是为什么名为“非法”的活动却可以在光 所写的要求工作的申请书里,十个字中倒有五个 业的进修班,随便您进哪一个进修班都行,等一毕 团,象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可是当他坐在 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进行的奥妙所在。 拼写错误。当时,我对戈加在选择职业方面那种 业,您就会得到相当多的工资” 咖啡馆的靠背椅上,跷起双腿,眯起眼晴, 说到底,戈加同他的那些顾客们,本来就是 轻率的态度稍微责备了几句,建议他随便进一个 “用不着您来开导我:”他粗鲁无礼地打断了 喝着白兰地、“双料”咖啡,嚼着熏鲑鱼、柠 生长在同一块土壤上的同一个阶级嘛。这 什么学习班,这样,好学到一门专业知识。自此之 我的话,“我可以祝愿您靠工资来过一辈子,可是 后,我们便分开了,我以为从此便永远分开了。 檬的时侯,那副神气,就好象整个世界都被 就无怪乎民警局的局长,对包括戈加在内 一个聪明人,即使没有工资收入,他也会给自己安 几个月之后,我们的部跟另一个部合并了,我 排高水平生活的,” 他踩在脚下一样。要知道,他在这个社会 的“低声说话的人”的非法活动,尽管了如 又一次跟戈加·巴兰楚克碰到了一起。这回,戈 他一面说着,也不打招呼,便径直走了出去, 里已经到达了他的“成就的顶峰”,如果不 指学,却根本不去管也不想管。法律,难道 加担任了采购员。和过去一样,他对各种事情,都 从此便不知去向了。可是在我们中间,长久以来, 受到尊敬,岂非是咄咄怪事!当然,那些 不就是为垄断资产阶级所服务的吗?还有 有自己的看法。他的看法有时跟大伙的看法分歧 大家还常想起他,特别是如果有人干了什么荒唐 一无所有、因而也用不着他来帮忙的穷工 那些“主任”、“副主任”们不是在拚命庇护 很大,对此他也从不加以考感。比如,他坚持认 的事情,或是犯了什么不可宽恕的过错的时候。那 人大约是不会尊做他的。 戈加吗?至于这个局长,是否也是戈加的 为,圆锯是一种磨快圆规脚的小锉刀,又比如,需 时,你就会听到这种说法:“喏,你看,这是个地地 同果戈理同时代的俄国诗人涅克拉索 顾客和庇护者之一?谁知道! 要用来做传动带的条子呢,他却采购了杂技场牵 道道的戈加·巴兰楚克!”或是说“要知道,他是向 夫曾经满腔激愤地问道:“在俄罗斯谁能快 在小说的结尾,作者得出一个结论: 狗和马的短皮疆绳①。一句话,在这里,他也是一 戈加·巴兰楚克学来的啊!”随后,我们又会把这 乐而自由?”同当年那些地富、官僚、贵族一 “不,对戈加这样的人,如果单凭社会奥论, 如既往,对自己的一贯正确是坚信不移的,正如当 位偶然相识者给忘掉了,可是,我偶尔也感到澳 年他担任区报校对时,把“牛”字错改成“午”字,还 样,在新沙皇统治下的今日苏联,“低声说 你是无法制服得了他的。”这位作者不懂 脑,因为我没有帮助这个青年自立成人。 自以为正确一样。 话的人”无疑是会感到十分快乐和自由的。 不久前,有一天我从斯搭列什尼克小巷里走 得,他所生活的社会,不但不可能“制伏”戈 这是个亲切可爱、肩膀宽阁、老是露出三十二 他们可以自由地投机贩卖,自由地发财,自 过,忽然听到好象有人高兴地在叫我。我向四周 加,相反,正是戈加们“制伏”了社会,也就 颗牙齿,笑容可掬的小伙子,如果说他的出差费用 张望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原来是戈加·巴兰楚 由地吮吸劳动人民的血汗而不受到任何限 是说,是戈加所代表的新的垄断资产阶级 要比其他采购员的出差费用高过一、二倍的话,正 克,看他打扮得多么考究啊!他的肩膀由于棉花 制。也许有人会问:这些人的活动不也是 统治着整个苏修社会。要“制伏”戈加,那 如戈加自己所承认的那样,那是由于他只能过“高 衬里而显得加倍宽厚,他穿着带海微领的皮大衣, 被宣布为“非法”的吗?不错,从形式上看, 就得用革命的暴力连根铲除产生出戈加的 水平生活”的缘故。他就是这样说过:“我住的是 头戴貂皮帽,脚登擦得光光亮的厚底黄皮鞋,总的 戈加的活动是“非法”的。但是这种“非法” 这个阶级及其社会制度。这是苏联的工人 高水平的旅馆:”“我身边所有的姑娘都是第一流 说来,他那一副打扮已足以证明,他是万事如意, 活动,恰恰正是苏修特权阶层一分钟也少 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所肩负的也一定会加 的!”“在某某地方我请自已的同行吃了一顿高水 生活幸福的了。当他觉察到我那惊讶的神情时, 不了的。请看戈加所广为交结的“顾客”是 以完成的历史任务。 平的酒菜!”当要把他的未经核准支出的款项扣回 便友好而又做慢地拍拍我的肩膀建议说: 些什么人吧:作家、名演员、律师,还有部 时,他便牢骚满腹,理怨人家不发给采购员应有的 长太太…。太太后面,自然还有部长大 补助费。他曾经对会计说过:“您毕竟应该明白, ①圆锯和圆规,条子呢和练马绳,在假语中都有相 我应该体现出水平,婴不然,人家就不再会跟我交 同的词根,作者用这两个例子说明戈加缺乏常识。 人。这位部长也是“聪明人”,他不亲自出 ②这是苏联民间的一句谚语,意即:没有学不会 往了!…”为此,我不得不再一次把他解雇,可是 的手艺,有志者事竟成。 24 25 ==========第14页========== “我们到咖啡馆去,一块儿聊聊吧!我有一个 “关于工作嘛,以后再讲吧!”戈加漫不经心地 戳了一下似的。这位来访者由于激怒万分,她对 我们不过是代售人员而已。各种各样的人都在受 高水平的建议哪!” 说道,“我个人有个好习惯,就是到会议结束的时 我根本没有注意,她声嘶力竭地在发狠,唾沫星子 到我们效劳的好处。比如说吧,我本人是尼龙方 我感到好奇,想了解一下他究竞在“主管”什 侯再谈工作的问题!”他对自己的这句笑话也笑了 穿过厚实沉重的金牙四处飞溅:“人家给我送来了 面的专家,还有电视机、鞋子、汽车等各方面的专 么事,所以我也就接受了他的邀请。我们当时站 起来。 二百管化学香膏①,可是你人不在!我又是悬求, 家。我们不过知道什么商品在什么地方可以弄到 在一家咖啡馆附近,这家店名题得新奇,叫做《竖 “您现在生活得究竟怎样?”我问道。 又是传唤,又是坚决要求,可是你这个坏极了的下 罢了。在很多名人中间,都有我的顾客。有一个 琴咖啡馆,我刚要向这个店家的大门走去,可是 “噢,我现在交往的人都是高水平的!”他满有 流东西,却在这里大喝其白兰地!而我那里已经 名演员,他是在大刷院歌唱的,比方说吧,要是没 戈加拉住了我的手说道: 信心地说着,在喝了第一杯白兰地之后,嚼着一小 排起了长长一队人!什么时候有心爱的商品来,颜 有我的话,他是无法过日子的啊!他什么时侯需 “限,这是家典型的小茶馆,我们到《休养去, 块柠檬。 客总是嗅得出来的!你知道吗,我不得不把自己 要一段料子,他便给我打个电话,我再给某人打 这才是一家高水平的咖啡馆呢!…” 我发觉在他的手势、动作和谈吐各方面,好象 所有的香膏都转手给了若拉·穆赫列佐夫!可是 个电话,一段料子便准备好了。还有,谁能弄到做 对我来说,这反正一样,我便跟着他一起走 老是在摹仿什么入似的。他干了一杯,吃完了柠檬 若拉付给我多少佣金呢?两个卢布!你看,他付 彩色上装的料子,也就是现在那些花花公子们都 去,随即我就惊讶地发觉戈加已经成了个有名的 之后,靠到椅背上,随意地跷架起大腿,眯着限,好 了我多少啊!多亏你的恩典,我净损失了四百卢 穿的那种上装的料子呢?我!”他自豪地拍着厚实 人物。当我们在小巷里向前走去的时侯,一路上, 象感受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满足。他吃起熊鱼肉 布!” 的,缝夹着棉花衬里的胸肺说道,“凭过去的情谊, 约摸有十来次,他向碰到的一些人招呼问候,有时 来,动作似乎也很别致,他把它卷在又上,就象卷 “素菲娅·米哈伊洛夫螂!”戈加悬求地低声 我也愿意为您提供一设西装料子。可以直接从供 候他脱下自己那顶时髦的帽子,有时侯则把手贴 通心粉似的。我猜想,戈加在自己那些“高水平的 说着,同时,我注意到,他望着我这边,朝来访者使 应站去取!店里都还没有呐!可是您也得为我效 到帽沿上。他走得很快,因此一路上我也没有机 熟人”中间,必然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供效法的真正 了个眼色。 点芳,”他甜言蜜语地补充说, 会能跟他交谈交谈。 的榜样。 “我可不在乎呐!”来访者毫无顾忌地说着, 大家都认为我是个宽洪大量而且善心的人。 在咖啡馆里,一眼便可看出,人家也都是认识 “您的这些热人究竟是些什么人?”我颇有兴 “要是你不恩意为我干活的话,你可以滚蛋!我是 可是这一回,我觉得这一评价显然是言过其实了。 他的。这一点,从咖啡馆看门人对他十分恭敬的 趣地问道。 会找到另一个低声说话的人的!要是四点钟之前 我想动手揍他了,特别是当我回想起,不久前我自 鞠躬上便可感觉得到,他们两个人一起飞快地跑 “有作家、演员、律师,”戈加随意地列举着, 你不来,你就不用再来了!”说完这话,她便转动两 已在购买一段西装料子时碰到的事。喏,就是跟 过来,帮戈加脱下大衣,而对我视若无睹,直到戈 “甚至还有一个前部长的太太。她经常益请我到 条胖腿,拔动起皮大衣的下摆,随即飘来一股香水 戈加完全一模一样的那些坏家伙,那时把我从柜 加朝着我这边说:“这是跟我一道来的!”在大厅 她家去呐。” 浓郁的气味,她径直出门去了。 台边挤开了。他们突如其来地拥过来,闪耀着彩 里,咖啡馆的负责人也赶忙奔到戈加的跟前,恭数 “那末,您是在哪里工作呢?”我依然好奇地追 接着来到的是一阵持续的沉默。随后,戈加 色的上衣、发蜡擦得厚厚的头发以及强壮的拳头, 地探问道: 问者,“您是在主管什么事情吧?” 说 犹如一片乌云压到了售货员的头上。他们象听到 “是否跟往常一样?” “您往更高级的方面去猜猜!”他朝我丢了个 “她会去雇佣若拉·穆赫列佐夫的!可是穆赫 信号似的从四处奔觇来,也可能他们真的有一种 “对!”戈加回答着,一面高仰着他那笔直的长 眼色说着,在他生满粉刺而又浮肿的脸上,流露出 列佐夫这个家伙,他对香膏懂得啥?真是个蠢女 我所不知道的信号,这种信号通知他们可以来“赚 鼻梁,理了理仿照美国电影明星的发型梳妆的头 一种对过去的理想不屑一提的神色,这使我终于 人!她怎么找这种人做低声说话的人!” 点钱”。当我好不容易挤到售货员跟前的时侯, 发。他后脑勺上被着长长的头发,简直象是打算 明白了:戈加已经达到了自己成就的顶峰。 我小心速慎地问道: 柜台早已空空如也了。可是我随即就接到了二十 去当牧师似的。咖啡馆负责入恭敬地碎步走在前 这时,从我们包厢门外传来一阵喧器声,有 “低声说话的人,这算是一种什么职业呢?” 来个关于“买张取货单”的建议。自然,取货单要 面,领着我们向包厢走去,招待员己在那里恭候戈 人执意要冲到我们房间来,可是招待员在耐心地 戈加稍微活跃了一点,显然,我触到了他职业 贵上一半,但这个倒在其次,是那些贩子厚颜无耻 加了。 劝说着:“巴兰楚克同志正忙着呐,他不是一个人 的自豪感,他说道: 的嘴脸迫使我跑出了店堂。可如今,这种“专家” “是高水平的吧,啊?”戈加这样问道。我还没 “低声说话的人,就是指那些站在商店门口, 中的一分子就坐在我的面前!我从来没有在刑事 有来得及说出反对意见,也没有能就要定的菜单 “他跟谁坐在那里,我可不在乎呐!”一个狂怒 向顾客表示可以提供柜合上缺档商品的那种人。” 调查局工作过,可是眼前我真想当场把这个坏家 参加讨论一下,他便吩咐道:“白兰地酒、柠檬,黑 的女人的声音在回敬着对方。这时,门呼地打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他们究竟有什么东 伙速住。 鲑鱼、波尔荣矿水、不加牛奶的咖啡要双料的,还 了,随即在门口出现了一个浓妆艳裹的胖女人,她 西可以提供呢?”我感到十分惊奇。 “我究竞可以为您效什么劳呢?”我问道。 有两份烈性甜酒,跟往常一样…”这后一句补 身穿贵重的毛皮大衣,提着一只长带拎包,她伸手 他冷笑了一下说道: 戈加那张生满粉刺的险上现出了高兴的神 充,显然是要向我表明,他戈加已经养成了自己的 把拎包拿得离身体远远的,好象打算把它当作投 “商品在柜台上没有,但柜台下面可能有,或 情,显然,他以为我是“上钩了”。 “高水平生活”的口味习惯和概念。 掷武器摔出去似的。戈加则地跳将起来,惶恐地 者房间里…” “那时候您曾经说过,你们部里开办了各种进 “戈加,您现在究竞是在什么地方工作啊?”我 低声说道: “啊!”我明白了,“这是些投机商人!” 修班,您还记得吧?您能否把我录取进随便咏个 这样问他,心里一面在估计着这份定菜的价格,同 “索菲娅·米哈伊洛夫娜,不能这样网!”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戈加反驳说,“投机商 进修班呢?最好是一年制的,或者两年制!” 时在盘算着,如果说他的“跟往常一样”意味着是 “可是你是怎么干的啊算是工工作人员 人,这是些贩子。可是我们什么东西也不贩卖。 我惊奇万分,以致戈加同情地朝我看了看,决 每周一次的话,那末在上咖啡馆这方面,戈加得化 呐!”在这位不速之客的声调中,包含着极度的蔑 意再作一番详尽些的解释 费多少钱呢。 视,致使戈加踡缩成了一团,好象一只气球被尖针 ①是指化装用的香膏,如唇膏、发站等。 (下转69页) 27 ==========第15页========== ★0★0★0★★⊙ ★9★0★0★00★0★0★0★0 0b0女》0★0★0★0★0★0 时刻警惕着黑心的狼豺。” 应 答 清晨,对夜巡归来的战友, 在边疆 班长的话音里充满愉快:“一夜风雨过去, 咱们的禾苗没受一丝损害:” 班长有两个小盆,放在哨棚的商台; -啊!我们明亮的双眼, 张东辉 一盆种着江南的早稻, 映进的是早稻?是春麦? 一盆育着北国的春麦。 不!分明是在呵,把整个祖国嵌进胸怀! 每天穿山越岭巡逻归来,总是它俩飞扬神采, 一时间哪,幸福的春雨呵, 看!彩度托着汽车驰过, 老远将我们迎候, 一阵库润进了心田。 春天在车箱里装栽。 快乐得全身摇摆。 我们立正应答: 声 音 施拉机挂着红花, 子弹静卧弹膛,警惕跃上枪尖。 随彩虹般的公路飘向边寨… 啊!多象祖国四海的风光河,汇扰在哨棚内外。 白云把个哨棚, 高昂的喇叭声阿, 更象祖国八方的亲人, 托上了青青的峰峦, 被弯弯山路送向云天。 用乡吉向我们述怀! 哨所日志 彩假把条公路, 它唱,文化大革命后的胜利成果, 挽留在大山的胸怀。 它唱,批林批孔中的边疆巨变! 再疲乏,大伙都争着拥去,用目光把它俩抚爱。 窗前,挂着一本《哨所日志》 五年前,我刚分到峭相, 呵,伟大的祖国! 眼窝,漾着一汪清泉, 就象一位忠实的哨兵。 路,细得风一吹就要飘起来。 我从哨櫥的窗口听见, 战士的爱阿!一点一点往盆里浇流… 窗外,立着山一样的枪刺, “叮咚”“叮咚”的牛帮铃声, 一您铿锵的脚步声, 日志,是日夜醛着的眼睛! 把锁着路面的浓雾蔽开。 正向高峰,坚实地飞奔向前。 人人都在心中计数;昨天一今天… 那用钢笔写的字, 今早,“嘟—”喇叭声声可, 它俩长高几寸?几分? 高矮长短,粗重纤轻; 把我哨糯的两扇窗吹开。 新叶,又添了几片? 活现出记事人, 我一伸头:碰了一脸朝假, 当时的神情: 喜悦似条小溪流向心海! 夜晚,班长总是这样,向执勤的同志交待: 班长威严得象头雄狮, “想着这两株禾苗吧! 豺狼见了他就得吓晕, ★★★⊙★9★★★ 29 ==========第16页========== 因为刚从风雨中走来, 盛开着哨兵对祖国的爱情! 哈!字字都响着炸耳的雷鸣。 我们的《哨所日志》呵, 只要读到那核桃大字, 把多少春风秋雨装进。 就知道那天准是岩嘎值勤: 里面飞出的报捷枪响, 珞巴姑娘雅嘉 他每次都把接班者提醒: 汇进了天安门节日礼花的轰鸣。 “身后是祖国,枪要捏紧!” 我们的《哨所日志》河, 那流畅的记述, 坚守岗位,勤勤尽恳。 象山桌一样欢欣; 外表,象咱哨兵一样朴素 定是上海新兵小王歪着脑袋, 里边,却沸腾着五洲的风云。 叶晞廖东凡 向祖国报告着新的黎明… 我们天天对着它写呵, 一行行,溶进朝厦, 用青春的火焰燃起豪情: 带着崇敬的问候飞向北京; “由我们这一代值班, 一字字,美似山花, 祖国可,请您放心!” 一九七三年秋天,我到红松公社一 一个座落在大森林里路巴族聚居的村寨组织一次民兵的战斗演习。 我背着背包,走进新任党支部副书记 观察着。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凶厉的叫声。 兼民兵连长雅嘉姑娘的家。这是座青杠林 仰头一看,一只牛犊大的雪豹,蹲在约两丈 里竹竿编造的精美清洁的小屋。阿妈雅央 高的石崖上,睁着一对绿光闪闪的眼睛,恶 清泉寄语 高兴地接待我,热情地要杀鸡做饭。我问 狠狠地窥视着我。 起雅嘉,才知道民兵们一早在桑多白瑞大 我一闪身藏到一棵红松后,拔出手枪, 雪山的密林里,发现了越境的“狗熊”脚印。 瞄谁雪豹。又立刻想到:民兵正在搜索“狗 雅嘉和民兵们正在雪山密林里搜索。我忙 熊”,枪声会使“狗熊”隐蔽,打乱民兵的部 夕阳把哨崖烧成赤红, 辞谢了雅央阿妈,带了武器,匆匆向大雪山 署。我迅速收了枪,拔出腰间的匕首,暂且 “红军万岁”四个大字象四盏红灯, 赶去。 和雪豹捉迷藏,找机会收拾它。, 傍着红军饮马磨刀的清泉, 已是中午时分,天色瓦蓝,阳光普照。 一阵腥风刮起,雪豹乘风飞腾,直扑过 搭起了战士宿营的帐棚。 只有那清清的桌水彻夜作响, 桑多白瑞大雪山,就象巍然矗立的水晶高 来。 象在把前辈的期望传送。 楼,两架尖峰象玉柱撑着蓝天,两峰之间似 霎时间,我头顶上飞过两支响箭。雪豹 枕着红军睡过的岩石, 一声声:叮咚,叮咚… 玉砌的宽阔大厅。这雪山口是来往必经的 猛吼一声,从半空直落到我藏身的红松前, 靠着红军依过的青松, 一句句:冲锋!冲锋1… 要道。 在林里空地上乱滚。细一看,雪豹的两眼 乌亮的钢枪抱在怀里, 我进了密林,穿越挂满翠绿的云雾草 中射进了两支飞箭,鲜血直流,成了瞎子。 颗颗红心在准星上跳动! (插图:许根荣) 的红松林,渡过十几条明澄跳跃的山溪,走 “好箭!”我大声喝采,冲了出去,把匕 近一座悬着澡布的石崖。忽然发现脚下的 首插进雪豹的脖子,又连着捅了儿刀。雪 0★0★0★ 腐叶上,有几个新鲜的雪豹脚印,就凝神 豹猛叫一声,一伸腿,死了。 20 ==========第17页========== 我拔出匕首,正要去找这射箭的人,忽 给领主放牧。一天傍晚,我和阿爸赶着大 叫雅央,是头人达黑的奴…” 妹哭了起来,接着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然响起一声清脆、严厉的喝问:“干什么的?” 群牛羊沿着洛曲河下山,刚要进村,只见河 阿妈从雅央手里接过孩子,流着热泪 此人就是雅央。她对阿妈阿爸说:“为 透过棵棵红松,层层密叶,在远处的高 边聚着一大堆人,围着一个黑衣服上有许 安慰说:“雅央,你放心,孩子就是我们的亲 了和孩子在一起,我逃走过七次呢。可每 高叶丛里,我看到有一双象山泉般明澄的 多白条条的路巴族头人,正吵嚷着什么。 生女儿。” 次都被头人抓了回去,关进了牢房。如今, 眼睛,正警惕地监视着我。 我想起来了。三天前,红松村的珞巴 我们刚回到家,领主代理人已找上门 党领导我们解放了,我才重新看到了这孩 我正想着这人是几时攀上红松的,那 头人,押了十儿个男女奴隶到村里来贩卖。 来,要把珞巴小妹妹列入奴隶簿册。可怜 子。” 双警惕的眼晴已闪耀出欣喜、亲切的目光 这些奴隶,有二、三十岁的,也有八、九岁 的珞巴小妹妹,刚刚逃脱了珞巴头人的黑 雅央在我们家住下了,成天抱着达战 了,紧接着,我听到一声热烈、感人的呼喊: 的。其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奴,怀里还抱 手,又落进了领主代理人的魔爪。 妹妹,真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达瓦哥哥!” 了个不满三个月的女孩… 阿爸给妹妹取了个藏族名字达吠。我 阿爸想好了主意,对阿妈说:“旧社会, 一听这熟悉的呼声,我喜悦地向那红 这时,珞巴族头人狩笑着举起一个赤 们家虽然穷得连煮土巴的陶罐也没有了, 松奔去。刚靠近,一个珞巴姑娘象飞鸟似 裸裸的小孩,要往河里扔,一个女奴不顾一 三大领主逼得我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新 可拣了野菜,总把最墩的挑出来给她吃;偶 社会,毛主席领导我们翻身解放,骨肉团 地从红松上落下来,她手持铮亮的长弓,稳 切地扑过去。 然得到一点糌粑,我们也留给妹妹。阿爸、 聚,我看,应该让雅央把达咙带走。” 稳地站在我面前。她那挺拔的身材,既壮 不等我惊呼,阿爸已经发出了一声猛 阿妈每见我的眼晴盯着糌粑,就说:“达瓦, 阿妈想了想,同意了。 健,又轻盈敏捷;那红润的脸庞,既健康,又 喝:“住手!” 妹妹小呢。我们三个挨饿,也得让你妹妹 难怪,我回家没看到达成妹妹。 清俊俏丽;那含笑的眼睛,既严肃,又闪着 我跟着阿爸丢下牛羊,闯进了人群。 吃。”这话不说,我也明白。只要妹妹吃饱 七○年初,组织把我调到我出生的县 青春的光采。这正是珞巴族妹妹雅嘉啊! “刚出生的孩子有什么罪过!”阿爸毅 了不哭,我俄着肚子也高兴。 担任人武部副部长。阿爸阿妈都叮嘱我去 我忙高兴地问:“雅嘉,‘狗熊?逮住了吗?” 然伸出手来:“我来养活这孩子。” 一年以后的冬天,妹妹突然得了病,阿 红松村看达晙妹妹。 “他跑不掉的。”雅嘉坚决地说,“我们 珞巴族头人歪着头,瞪了阿爸一眼,阴 妈在家看护,阿爸上山挖药草。我一个人 说来也巧,我到县人武部的第一件事, 正在搜索,忽然发现有人向瀑布走来,就特 阳怪气地说:“穿老羊皮的穷光蛋,你有钱 上山放牧。想不到下起了暴风雪,领主的 就是到红松公社搞成立民兵的试点工作。 地下山看,没想到是你。” 吗?” 一头牦牛逃脱后找不到了。这真是大祸临 一到红松村,工作很顺利,也打听过达吠妹 我知道,越境的“狗熊”十分狡猾,又异 阿爸一声不响,取下背着的心爱的猎 头啊!阿爸想了又想,说:“要全家逃走,妹 妹。按珞巴的习惯,妇女名字的头一个音 常胆怯。钻进了森林,就伪装成我们的人, 枪,递给珞巴族头人。 妹病着呢。还是你一个人逃走去找金珠玛 都是“雅”,叫雅央的珞巴妇女倒有十儿个。 以蒙蔽民兵和群众的眼睛。我对雅嘉的警 珞巴族头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支枪只 米吧!他们是我们奴隶的数星。”我照阿爸 因此一时竞没见着达战妹妹。 惕性很是赞许。 能换小孩的身体。还有脑袋、内脏、四肢的 的盼咐,终于找到了修公路的金珠玛。金 雅嘉摇摇头认真地说:“哥哥,你应该 价钱呢?”说着,又举起孩子要往河里扔。 一天,我们武装部的几个同志,正和公 珠玛送我到祖国内地上了六年学,又让我 社干部一起研究民兵的名单。 多批评我才是。怎么,我们继续搜索吧!” 阿爸愤然地从珞巴头人手里夺过孩 入了伍。过了两年我回家探亲一这时, 一个挺拔、清俊的珞巴小姑娘,戴顶军 我跟着她又钻进了密林。雅嘉几乎熟 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阿爸阿妈已搬回藏北老家住了。我回到 帽,背了张几乎跟她一般高的大弓,雄赳赳 悉这儿的每尺土地,每棵树木,每条小路。 村子里赶来的群众越来越多。珞巴族 家,见了父母,却不见达吠。阿爸阿妈说: 地走了进来,向我行了个军礼,壮严地说: 我跟着她穿过丛丛刺巴,脑子里不断地涌 头人见众怒难犯,说:“那我就算便宜卖了。 “你达咙妹妹已回到她珞巴阿妈家去了。” “我报名参加民兵!” 现出我这个珞巴族妹妹的往事来。 你再出个衣服钱吧。” 原来,一九五九年春上,反动领主参加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阿爸阿妈原是藏北草原上的牧 孩子本来是赤裸裸的,怎么能要衣服 了叛乱,扬言要消灭异族人。一天,领主 “达戊雅嘉。” 奴,因缴不起领主的“计美其美”①畜租,逃 钱呢?阿妈眼里闪着怒火,默不作声地把 代理人闯进我们家,扬鞭抽打达吠。妹妹 珞巴姑娘怎么取个半戴半珞的名字? 了出来,流落到离红松村约两、三天路程的 一口背水、煮野菜的陶罐给了珞巴头人。 愤怒地抓住代理人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难道她就是…我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容, 定吉村,仍给领主放牧。我就是在定吉村 珞巴头人要了猎枪,拔出刀来,逼着女 阿爸也操起青杠棒要打代理人。代理人惊 不禁问:“你怎么叫达贱雅嘉?” 出生的。我们家靠的是“饿不死的一把野 奴上路。 慌地逃跑了。叛乱很快就平息了,接着又 “阿妈说,这是个民族团结的名字。达 草,冻不死的一张老羊皮”,唯一的财产就 女奴扑上来抱住孩子,呜咽着说:“我 是伟大的民主改革,农奴们这才扬眉吐气。 嗖,是我藏族阿爸阿妈取的载族姑娘的名 是阿爸的一支猎枪。 ①计美其美:意为不生不死,是旧西藏畜 一九六○年夏天,一个中年的路巴族 字;雅嘉,是我珞巴阿妈取的珞巴姑娘的名 一九五五年眷天,我九岁了,跟着阿爸 租的一种形式。 妇女,找到了我们新分的住房,抱起达吠妹 字。” ==========第18页========== 无疑这就是我的达吠妹妹了!我抑制 来,慎重地说:“雅嘉说的都是事实。这几 雅嘉着急地说:“我的箭射中心窝的总共才 垂下来,遮住了石壁的中间。 住激动,故意说:“当民兵,你年纪还小啊。” 天,她跟我上山找草药去了,一听说要成立 一支。” 雅嘉说:“那儿原有个石洞,怎么突然 雅嘉不说话,冲到我跟前,脱下军帽, 民兵,就催我带她下山报名。你们一定要 我问:“你射箭时想的是什么?” 被红松枝遮住了?” 用手拨开又浓又黑的头发,露出一个蓝色 把她收下。” “头人达黑太坏了。”雅嘉说:“他家要 我同意雅嘉的判断,就和她一起悄悄 的十字刀痕。 这妇女有点面熟。达那告诉我:她是 干活时,就到山里把奴隶捆住捉回来,干完 地攀上石壁,钻进石洞。 这是珞巴女奴隶的标志。女奴一出 雅嘉的母亲雅央,一个生产队长。 了活就把奴隶象放牲口似地赶进山里。他 洞里阴沉沉的,地上堆着许多云雾草。 生,头人就在她脸上或发里砍下刀痕。雅 我说:“阿妈雅央,雅嘉正需要努力学 杀害和贩卖的奴隶数也数不清。平叛时, 雅嘉蹲着用手摸了摸云雾草,说:“还有热 嘉这女孩,跟所有女奴一样,一出生,就留 习,过一年再参加民兵好吗?” 他逃到国外去了,听说几次窜回来作恶。 气,‘狗熊’刚走。” 下了反动头人罪恶的痕迹。 雅嘉见我不松口,就缠着说:“那就收 我们饶不了他。”她愤然地挥了挥手,弓弦 我也摸了摸云雾草。看来,“狗熊”是 雅嘉连珠炮似地说:“我小?难道反动 我当个候补民兵吧!” 发出“铮”的一声。 听到被打死的雪豹的吼叫声后,才慌忙溜 头人就不在我头上砍刀痕吗?难道藏族三 达鹏已忍不住点点头。雅嘉这才高兴 “我们要永远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 出洞去的。 大领主就不鞭打我吗?我要当民兵,向反 地跟着雅央走了。 仇。”我说,“干革命,不只为了消灭个别的 我们迅速地出洞追踪。 动头人讨还血债!” 开完了会,我去找雅嘉。雅嘉高兴地 反动头人,而是要消灭整个地主、资本家、 雅嘉却镇静地站着,嘴唇一报,发出了 多么有志气的话。我感动地点点头。 扑到我怀里,笑着叫着:“原来是你呀,达 农奴主阶级,彻底埋葬帝、修、反。我们要 三声画眉叫声。 雅嘉又接着说:“我是小,可我珞巴阿 瓦哥哥,达瓦哥哥,好哥哥。”忽又蹦地跳了 站得高,看得远,练就从事阶级斗争的高强 东边的密林里跟着响起了画眉的回 妈为我受了多少苦和罪;我戴族阿爸阿妈 起来,调皮地敬了个礼说:“副部长,你有什 本领。” 鸣;南边不远处的一棵红松晃动了一下;西 为我流了多少血和汗!我一定要当民兵, 么指示?” 雅嘉年龄虽小,但她从受农奴主和反 边树丛里山雀吱喳啼啭;北边传来了山鸟 保卫我们的亲人,保卫我们的幸福生活!” 原来雅嘉又想起她是“候补民兵”哩。 动头人残酷压迫的亲身经历里,迅速地理 展翅的扑扑声。我明白,民兵们已根据雅 呵,多么刚强的小姑娘。我真想认一 那股又严肃、又活泼、又认真、又搁皮的劲 解这个道理。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坚决地 嘉发出的讯号,在收拢早布下的天罗地 认我的珞巴妹妹,可周围的人越涌越多,珞 头,使我哈哈大笑。 点了点头。我高兴地从挎包里取出一本早 网。 巴兄弟一听说成立民兵,都纷纷报名,连老 从此,雅嘉走到哪都背着长弓,一有空 想送给雅嘉学习的毛主席著作,说:“贝有刻 雅嘉敏捷地扫射着每一棵树,每一株 人、小孩都争着要当民兵。我们做了许多 就搭箭练射。手练肿了,虎口裂了,也从不 苦地学习毛主席的书,才能做到这一点!” 草。不多会,她指着几棵被踩倒的小草, 说服工作。当然也不能吸收达贱雅嘉啊! 停止。那专心致志的精神,真叫人又感动 雅嘉激动地接过毛主席著作,在月光 说:“这是‘狗熊?踩的,快跟踪追击!” 然而雅嘉已不是一株嫩小的幼苗了。有什 又饮佩。 下翻开第一篇文章,如饥似渴地朗读起来 “怎么知道是‘狗熊?踩的?” 么理由能说服她呢?就是有,也准会被她 在一个月夜里,我到村子检查民兵站 “为了迷惑敌人,民兵们就是踩倒了草 一条条反驳回来的。 岗放哨的情况。周围静悄悄的,青杠林里 说来,这已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来, 也要把它们扶起来的。” 公社一个干部说:“雅嘉,别闹了。珞 却传出嗖嗖的声响。 雅嘉始终坚持读毛主席的书,坚持练弓箭 我信服雅嘉的判断,更佩服珞巴女民 巴的规矩,女人不动刀拿枪。再说,你还是 我悄悄走进林里,只见雅嘉正挽着箭, 和实弹射击,练出了一双山鹰般明锐的眼 兵的警惕性。 个小孩子。” 向着结在青杠树上的一个草人在练射呢! 睛,练出了百步穿杨的本领。 我们走不多会,就在密林的腐叶上,发 雅嘉气得脸也红了,厉声反驳说:“你 阿妈雅央坐在一边,帮着数射中的箭数, 我这次来组织民兵演习,主要为了贯 现了“狗熊”的脚印。我们屏声向山上追 说的是老规矩,老迷信。文化大革命早把 说:“雅嘉,你阿爸是被达黑用毒箭射死的。 彻执行毛主席关于民兵工作三落实的指 去。雅嘉又忽然藏在一裸红松后,悄梢地 它批臭了。我小?破四旧,积极带头;给走 这草人就象达黑。你要射他的心窝。” 示,同时也想看看这个新民兵连长的成长。 拉紧弓弦,瞄准着一丛刺树。 资派贴大字报,从不落后。” 我肃然起敬,放步向雅嘉走去。 密林里很安静,只听得微风吹动树叶 刺树下,一只“狗熊”,正尾朝山下,窥 十五岁的雅嘉,经过文化大革命的锻 雅嘉一转身,高兴地喊了声:“哥。”又 的沙沙声。正在搜索的民兵藏在哪儿呢? 测着动静。一片树叶飘落在他身上,他也 炼,政治立场多么坚定、鲜明啊! 看了看手里的弓箭,负疚地低下头。 雅嘉忽然站住了,手往上一指,说:“哥 打了个哆嗦。 公社党委书记达鹏说:“雅嘉说得在 我握起雅嘉的手,抚摸着那震裂的虎 哥,你看。” 飞箭“嗖”地射了出去,剥下了一张披 理,干革命有股劲头,就是年龄不够。” 口,疼爱地说:“雅嘉,等伤口好了再练。” 我向她手指处看去:在一片金黄色的 着的“狗熊”皮,露出了一个身材瘦削、鬼头 雅嘉还要反驳,一个中年妈女走了进 “哥,我恨不得把一天拉成两天长呢!” 红松枝叶中,露出一块石壁,儿枝红松枝低 鬼脑的坏蛋,向着雪山逃窜。 34 ==========第19页========== 法!” “狗熊”惊慌地一回头,一支飞箭正中他的右眼窝。坏蛋扑倒在地,顺着雪坡滚了下来。 营业之外 民兵们飞跃向前,逮住了“狗熊”。党委书记达鹏和雅央等社员,闻讯纷纷赶来。 朱敏慎 雅央一眼认出了“狗熊”,愤怒地说:“达黑,我看到了你今天的可耻下 场!” 达鹏迅速地发动群众,揭发和批判达黑的罪行。 我看了看雅嘉,却见她两眼进发出仇恨的火星,态度却出奇的冷静、从 容。 我试探地问:“雅嘉,你苦心练武,今天终于达到‘目的哩!” 这个话谁都会同意的。严金娣担任这 “副部长同志,又要考我了吗?”雅 个职务不满一年,可是她为革命使劲这一 嘉灿然一笑。这笑声是那样的豪迈、 点,全区快都闻名了,有人说她干起工作来 深情,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田间一条泥泞的路上,走着男男女女是“眼、耳、鼻、舌、身”全使用上了。可是 她忽然又严肃起来,眼里射出威严、深 八九个人,这是区财贸组下乡听意见的队缪世桢却常常说严金娣是瞎起劲。就拿走 我习惯地举起了手枪。 沉的火焰,十分认真地说:“达黑为什么在 伍。带队的是组长严金娣,这个四十多岁 出店门下厂下乡听意见这件事来说吧,究 “哥哥,捉活的。”雅嘉提醒我,飞也似 这个时候窜进来呢?社会帝国主义盼着刘 的女同志,头发乌黑,脸色红润,上身披件竞有没有必要?缪世桢始终是持怀疑态度 地追了上去。 少奇、林彪一类‘说出决定性的话',复辟资 蓝布列宁装短棉衣,背包裹在里面,下身一 的。他觉得还是横塘五金交电商店的童新 我相信雅嘉的飞箭,也提防着“狗熊” 本主义,落了空,但还会施展种种新的鬼威 条暗绿色裤子,脚管卷得老高,穿双平底宝做得对,实实惠惠抓好营业之内的事。 的垂死挣扎。 伎俩。我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这场严重的 鞋,“哗嚓哗嚓”,劲道十足地走在头里。走 老实说,营业之内抓好了,人家就会表扬 “狗熊”刚爬上雪山,民兵们已从四面 斗争。再说,只要天下还有受苦的奴隶,只 在末尾的一个是副组长缪世桢,这倒并非你,前儿天横塘五金交电商店就收到了表 包围过来。 要没有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我们的 是部队行军,副班长必定在后头,也不是他 扬信。刚才一路上几个大队听过来,也数 “狗熊”回身扬起手枪,向着追通到跟 目的就永远没有达到!” 年岁大了跟不上,只是老缪在想心事,脚步 赞扬这爿店服务好的多。想到最后还是这 前的雅嘉,恶狠狠地扳动了枪机。 这响铮铮的话,象战鼓一样在我心里 放慢了。 句话:“瞎起劲!” “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我头顶 引起回音。 严金娣走路稳稳当当,叫基层商店来 严金娣脚步分得快,心里也在想着:横 飞过。 在毛主席的阳光雨露哺育下,珞巴姑 的儿个年轻人看了眼热。 塘五金交电商店以前在为工农业生产服务 “呸!”雅嘉愤怒地喊了一声,发出一支 娘雅嘉,正在锻炼成为胸怀宽广、忠诚积 “老严脚上穿的啥个鞋,底上有钉子? 上做出不少成绩,影响大,听到点表扬也是 飞箭:“我叫你的黑手再也不能行凶。” 极、大无畏的革命战士。 走起路来不会打滑!”横塘五金交电商店的 自然的,可是眼下就没有斗争了?严金娣 那飞箭直射进“狗熊”的虎口。坏蛋手 一阵山风吹过,村庄周围的青杠林,腾 赵学强走得热了,头上直冒热气。 就不信这一点。她自己在这爿店里当第一 一颤,手枪摔落到地上。他顾不得拾枪,象 起层层绿浪,衬得雪山下的红松更加鲜艳、 一个穿防滑靴的青年接口说:“我看出 把手时,增设一个服务项目,改进一条服务 野兽似地嚎叫着,向雪山顶逃窜。 挺拔、壮丽。 来了,老严走路不靠鞋,靠一股劲,你们看, 措施,都是靠斗争得来的。想着,在她的脑 雅嘉豪迈地说:“我叫你认认民兵的箭 (题图、插图:陆成法) 她全身用劲哩!” 子里又浮现出三天前的那番情景: 86 ==========第20页========== 三天之前,严金娣在基层商店负责人 世桢凑上前说:“老严,河西大队写来过一 老孟是个旧社会过来的人,说话爱带 会上提出:走出店门下厂下乡听意见。横 封表扬信,你看了吧?” 新旧对比:“旧社会商人剥削农民,今天我们 塘五金交电商店代理主任童新宝说:“出门 严金娣从缪世桢说话的神态和语气 是社会主义社会,商业支援农业,我们有需 听意见是离开买卖,倒贴车钿,店堂里的营 里,听懂了他问的意思,回答道:“看过了, 走了一阵,两株高大的银杏树已经在 要,你们有供应,贫下中农欢迎哪!”他思索 业抓抓好是本份。”坐在一旁的缪世桢点点 也没忘记。”严金娣说的倒是真的,那封信 望。老远看时,两株树好象是并在一起的, 了一下,又说:“对了,还有件事要同你们商 头,说了一句:“出门听听意见也应该,不 里的有些话她背也背得出来了。“你们满 其实是视觉上的错误,走近了才看清,它们 量哩!”他侧转身,指着场地上热火朝天的 过,这终究是营业之外的事!”严金娣正要 足了我们的需要,大家互通了有无。”严金 中间还隔着条河。 场面:“你们看我们在干什么?以前我们向 批评批评这种单纯买卖的观点,几个基层 娣心里背了两句,对老缪说:“有了表扬信, “老严快看,河西大队在造粮仓了,真 商业部门提了要货计划,准备今年下半年 商店的干部耐不住,噼噼啪啪地朝他们开 我们更得要去走一走啊!” 快啊,上趟我来送货,还在打地基呢!”赵学 添造个粮仓,现在我们自己动手造土圆仓 了一通。缪世桢一看自己快成了众矢之 “到了那边,还不是听儿句表扬话!”缪 强指指点点,兴高采烈地说着。 了,就地取材,听说这种土圆仓还可以防地 的,连忙打圆场说:“出门走一走也好。营 世桢想,自己这么一说,对于严金娣这个不 严金娣捋了捋红润的脸,心里也高兴。 震哩。只是以前的要货计划要取消,让建 业忙的走不开,可以少去几个人,你们自己 爱听表扬的人来说,一定会立刻见效。 去年“三秋”时节,她到这里来,不少大队说 筑五金材料用到国家建设更需要的地方去 走不出的,也可以派代表。”缪世桢的话音 严金娣却说:“再听一遍也好,说不定 起要造粮仓。听说这块地方从前是海水盐 吧!怎么样?可商量得通?” 未落,童新宝又接口说:“我同意老缪的意 还有信上写不清楚的话呢!”她说了一句, 碱地,在办初级社时都是些粮食靠国家供 严金娣赞扬着他们这种自力更生精 见!”真会见风使舵! “哗嚓哗嚓”头里走了。 应、种子靠国家借贷、生活靠国家补助的 神,想起河东、河西这两个大队原计划是同 “我看出来了!”赵学强象有了新发现 缪世桢跟在后面,心里又想道:也好, “三靠社”。办起了人民公社,贯彻了农业纲 时造仓库的,顺便问道:“河西大队怎么先 似地叫着:“你们看,老严眼光准,一脚脚踏 多听听对横塘的评价,也许你严金娣会改 要,现在都成了粮食高产队,队队要添粮 造了?” 下去,有轻有重,不滑不陷,步步有数。哈, 变改变对童新宝这个人的看法呢! 仓,社会主义的农村真兴旺! “他们提前拿到了材料。” 老缪就是看不准,走不快” 确实,对横塘五金交电商店代理主任 正看着,一座抽水机房后边传出一阵 缪世桢不耐烦地站着,用脚跟擦着泥 “别七讲八讲了,想多跑几个大队,多 童新宝的看法,缪世桢同严金娣不一样。 欢乐的人声。严金娣这个经常到农村来的 地,听他们这么一问一答,也听不出个名堂 听点意见倒是真的。”严金娣打断了小赵的 在缪世桢眼里,童新宝是个有办法有能力 人,听得出这种气息在告诉你,那个地方的 经,自已更不想开口。 话,随即身子一侧一晃,把肩上那件棉衣卸 的人,商店里别人销不出去的冷背货,他销 干部同群众打成一片、干在一块啦!严金 严金娣又问:“他们为什么会提前拿到 了下来,挟在手里。她朝后头一望,见缪世 得出去,别人拿不进来的热门货,他拿得进 娣回头招呼说:“这里是河东大队,我们先 材料的呢?” 桢吃力地跟着,便站定了等一等。 来,谁有什么事托他办,可说是有求必应。 去看看!” 好笑,怎么问得出这种问题来。缪世 缪世桢走到了前边,手一挥说:“别停 童新宝在缪世桢面前说过:“人家求我三春 转过抽水机房,眼前是一块向阳的场 桢真的笑了一声,提前供应这种营业份内 了,赶路吧!前面还要到哪个大队?” 雨,我求人家六月霜,三春雨水时常有,六 地。河东大队几个干部正领着群众在和 的事,也值得调查研究了?他看了看表,又 严金娣把自己的毛巾递给了满头是汗 月浓霜无处求。”缪世桢肚里也明白,童新 泥、理草,一个个都是满手泥浆。见商业部 朝严金娣递个眼色,意思是“不要浪费时间 的赵学强,说:“午饭之前可以赶到河西大 宝做梦想求的是什么,就是要去掉刺耳的 门来了人,队长老孟拍拍手上的泥巴迎过 啦!” 队!” “代理”两个字,这倒真象六月里的浓霜,难 来:“曦赠,我猪到你们在春耕前总要到一 走出河东大队那座抽水机房,缪世桢 “到河西?”缪世桢觉得严金娣真算得 办到哩!缪世桢几次提出该明确童新宝的 到的。” 再也不愿到河西大队去浪费时光了。他提 上是瞎起劲了。既然是出门听意见,当然 主任职务,严金娣总是说童这个人思想作 严金娣问:“春耕还缺点什么呀?” 议兵分两路,跑别的地方。当下商定,由缪 到有意见的地方去听。而前几天刚收到的 风不正,旧生意人的习气太浓。缪世桢也 “基本上不缺啥啦。嗬,我们需要再添 世桢带一路,转弯朝北,直到公路上,搭车 那封表扬信,正是这个大队里的人写来的, 几次提醒童新宝,要他注意同严金娣搞好 几只小太阳灯!” 回市区。严金娣同赵学强两个人留下来到 事情还是火热滚烫的,到那里有啥意见好 关系,可是严金娣偏偏是个不沾不染的人, 严金娣对身边的赵学强说:“你记一 河西大队去。 听?也许是严金娣忘了这件事啦!是的,她 事情就这么搁着。缪世桢觉得这次出门听 笔,这是你们商店供应的!”转身又对老孟 过一座平板桥,就是河西大队新粮仓 平常总说“我们干工作是为共产主义,不是 意见或许倒是个转机,让严金娣亲自去听 说:“我们这次是来听意见的,你该对我们 建筑工地。不知是工间休息还是怎么的, 为表扬”,看来,她早已把这封表扬信丢在 听反应吧,人们是怎样赞扬童新宝领导的 商业部门的服务方向、经营路线提提意见 工地空荡荡,脚手架上没人,小车停在道 脑后了,得对她提一提,免得白跑一趟。缪 这爿店的! 啊!” 旁。人到哪儿去了?不远的地方,正在兴 39 ==========第21页========== 建一幢小楼房,新砌的砖墙旁堆着建筑五 束宽皮带的小伙子逼近一步:“说得好 是他也到河西大队听听有多好,可惜他放 受修正主义路线毒害不浅啊!”主持会议的 金材料。严金娣不走了,围着这堆材料打 听,互通有无,过道桥河东大队就急要几只 过了一个受教育的机会。严金娣一想就想 严金娣问他:“老缪同志,你有没有想过,为 转转,心里又背者那封表扬信上的两句话: 小太阳灯,你怎么不去支授?横塘五金交 远了 啥你同修正主义路线一拍即合,那么融洽? 你们满足了我们的需要,大家互通了有无。 电商店怎么啦,不对也要批评!” 十年前,严金娣这个童工出身的织布 缪世桢当众表示:“我还得继续批判继续挖 莫非童新宝拿国家建筑材料去满足了人家 严金娣忍耐不住了,她一步一步地挤 女工,为充实商业财贸战线,从纺织厂调到 根哪。”严金娣提醒他:“我们是党的干部, 造私人的房子了?有个肯年人急匆匆地走 到人们中间急促叫出三个字:“我发言!” 新上海饭店当副经理。上班第一天中午吃 要努力学习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要抓 过,严金娣上前问:“请问这些材料是从哪 不等人们认清是谁,她的话已突突突 饭时,她买了一盆素菜,吃着吃着,突然心 阶级斗争,抓两条路线斗争的大事,用马克 里弄来的?” 地说开了:“我就是横塘五金交电商店的,刚 里一震:莱底里怎么放着一块大肉。这顿饭 思主义改造自己的世界观,要不就经不起 青年人好象正在火头上,朝严金娣看 才大家揭发得好!同志们,在我们国家里, 她是吃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捧着菜碗问谁 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袭和腐蚀,就会滚进修 了一眼:“你也是查访这件事的?跟我到那 工农业生产各部门互相支授,这确是我们 给放的。经理走过来关心地问:“你是不是 正主义的泥坑!”缪世桢默默地记下了这段 边去听听吧!” 要提倡的社会主义协作精神,可这是发扬 不喜欢吃肥肉,换块排骨吧!”严金娣摇摇 话。老缪啊,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饭店的数 跟着青年人朝前走了一段路,进了一 共产主义风格。而互通有无的物物交换却 头,坚持一定要补付肉钱。经理劝她不必 训?要是还记得,那么你应该怎样对待今 座院落,这里站着坐着很多人,却静得出 被坏了我们国家的计划经济,完全是资本 计较,饭店里向来有这个规矩。严金娣说: 天的横塘!你还记得不记得那一次批判大 奇,大概正好有人发完言,打动了人们的 主义那一套!为什么提前供应你们建筑五 “这种规矩就要在我们手上破一破!”第二 会?要是还记得,那么你应该怎样看待童 心,引起大家思索了。有个腰里束根宽皮带 金材料,就因为换了你们备用的小太阳灯, 天,饭店里来了个戴八角帽的人,经理介绍 新宝! 的小伙子,窜到中间一站,看样子是个民兵, 这难道符合社会主义商业的原则?我们还 说这是区财贸部缪部长。严金娣高兴极啦, “哪嘟”,汽车打了个弯,一切景物都在 双手往腰里一叉说道:“我发言,为什么不 收到了一封表扬信,是你们大队一个姓傅 信任地向缪部长提出:“饭店职工吃饭,也 打着旋,严金娣又想到了童新宝。她对这个 向河东大队学习学习,人家自己动手造土 的人写的!” 应该一样付足饭钱!”缨部长大大方方地 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很会做生意。严金 圆仓。我们呢,还算有本事,兜得转,提前 “傅福坤,信是不是你写的?” 说:“饭店里的职工,多吃一点无伤大节吧” 娣在横塘五金交电商店提倡工厂企业之间 拿到了建筑材料,有个屁本事!是打乱国 “我们队里只有一个姓傅的:” 严金娣当面顶他一句:“我们不要这种资产 相互支援,开展“一处求授,八方相助”活 家供应计划的本事!” 人们怒吼着。大队党支书走到严金娣 阶级的小恩小惠!”缪部长哈哈大笑,问经 动,从库存调剂到设备借用,打破了各种资 严金娣拿出了本子和笔记着,招呼赵 身边,说:“你们商业部门支持了我们农村 理:“你说,我们这里谁是资产阶级?谁是?” 产阶级法权思想,商店不开一张发票,不赚 学强:“你也记一笔!” 的斗争,傅福坤还混水摸鱼,多拿了国家的 严金娣并不服,从此,她每天从自己家里带 一分钞票。童新宝讥笑这种做法是“进进 一个手里拿把秃头铁锹的社员,提起 建筑材料,造自己的房子!” 饭来吃。当年这个新上海饭店是缪世桢手 出出一大堆,白出力气不讨好”。如今,在河 来狠狠地朝地下一藏,愤怒地责问一个耷 严金娣决然地说:“斗争是相互支授 里的一张王牌,虽然开设在近郊,可是他提 西大队这件事上,童新宝又用资本主义互 拉着脑袋的人:“老傅,你倒是说话呀,你凭 的。现在我明白了,这封表扬信,正是广大 出:南京路上吃得到的点心,这里都要吃得 通有无的口号代替了社会主义互相支援的 什么本事提前拿到建筑材料的?” 贫下中农的批评信!” 到。饭店经理当然照办,大翻点心花头,淮 口号。河西大队那个姓傅的为了谋私利造 “还用得着他自己回答?把我们生产 安汤包、猪油汤团、鲜肉小笼,细巧的点心 自己的楼房,童新宝又为了什么呢? 上备用的一批小太阳灯去换了!” 三 纷纷上市,把那些赤豆棕子、糯米牵饭、实 汽车驶进了热闹的市区,赵学强醒 严金娣吃了一惊,那封表扬信不是一 心馒头全部撤销了供应。严金娣又面对面 了,严金娣就问他:“小太阳灯是缺货商品 个姓傅的人写的吗?想找大队党支书谈一 傍晚,严金娣坐在回市区的汽车上。 向缪世桢提意见:听听工农群众的话吧:“吃 吗?” 谈,再一想,还是先听听吧,也是受受教育。 这是一种本市新出厂的大客车,位置宽散, 点心不光是尝滋味,还要吃得饱肚皮!”缪 “需要的地方很多,建筑工地、农村、海 严金娣把视线移到人群当中,只见那 起止平稳。随着发动机均匀的鸣鸣声,赵 世桢直楞楞看了严金娣好一会,好象严金 岛都用得上,但是我们商店的供应计划完 个姓傅的说:“这可是互通有无,一样付钱 学强已经睡着了。严金娣也觉得有点累, 娣根本不懂该怎么抓典型办先进,他一言 全可以满足需要单位!”赵学强很有把握地 的,人家横塘五金交电商店的童主任也是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晴。此刻,她 不发,转身走了。严金娣爱提意见,缨世桢 回答。 这么个说法,不是我个人发明!” 脑子里象车窗外的景物一样,晔哗晔地闪 觉得头痛,不久把她调到了横塘五金交电 “那,童新宝为啥还要同人家交换?” “对,”严金娣心里说:“只有童新宝才 动着。 商店。在文化大革命当中,全区商业职工 “总有童新宝的用处!” 会出这种主意!” 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没拉住缪世桢,要 批判修正主义路线,缪世桢痛切地说:“我 “你怎么知道的?” 40 ==========第22页========== “有人说童新宝是双手沾满浆糊的人,种手艺一样。他在等严金娣回来。我看一点不错。” 出来的人!” 使他得意的是,严金娣那么大惊小怪 缪世桢的身子领动了一下。 这个比喻很新鲜,严金娣问什么意思。 的事,他不费工夫地全弄明白了。几分钟 赵学强瞪大了眼睛说:“这还不好懂?随便 这时传达室老戴走了进来,他手里拿 之前童新宝来找他,他忽然想到了河西大 什么东西让他搭搭手,总要给他粘一点,不 着一迭信,一面看着信封一面说:“巧啦,收 队那件事,“何不向童新宝本人调查调查 粘一点他是不肯的这就是童新宝的脾气!” 信人地址一模一样,寄信人地址也一模一 呢?”他直截了当地问童新宝:“在河西这件 “嗬,你是说,在河西这件事上,他要粘 样。”说着,在严金娣、缪世桢两人面前各各 事上,你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童新宝坦然 点什么了?” 放下一封信。 一笑,也爽爽快快地回答:“换了他们儿只 “谢谢你老戴,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在同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小太阳灯,这完全是互通有无,一样付钱 一个地方插队落户!”严金娣拿起了女儿的 严金娣的眼睛看着车窗外,沉思起来: 的。”缪世桢一听,也就放了心。 这种双手沾满浆糊的人,不光是自己要粘 来信。 童新宝来找缪世桢是另有别事,他郑 缪世桢眉毛一抖,童新宝办事好快, 点什么,他手上的浆糊还会粘着资本主义 重其事地告诉老缪:“真巧,你和老严的孩子 瞧,来信了。心里想,老严啊,你看了这封 毒菌传染给别人!总有一天,我们要把这 都在我家乡插队,那边城镇上有个五金厂, 信,就知道童新宝是怎样一个人了,这一回 种人手上的浆糊洗干净! 我熟悉,听说他们要采购员,我都推荐了。” 说不定你也要有求于他呢: 坐在旁边的赵学强无忧无虑地哼起歌 缪世桢半开玩笑地问:“这回你怎么也 来,歌声把严金娣的思绪拉了回来,把心里 信封上有一幅水墨画,严金娣细细看 干起营业之外的事来了?” 着,画的是一个姑娘,头上包着条印花毛 想着的话对赵学强说了:“小赵,我们今天 “嗨嗨,你们当干部的,整天忙工作,自 巾,身上揹一只喷雾器,在棉田里洒农药, 的商店,不是资本家开的了,可是还会闻得 个儿的事从不过问,我们做下属的理应关 好象画的正是自己的女儿,严金娣看够了, 到资本主义的气味,你相信不?这需要经 心关心啊!” 的… 过几代人的努力奋斗,才能把这种气味彻 才伸手从头发里拔下一枚夹叉,挑进封口 缪世桢心里一动,便补问一句:“农村 听你听你,一开口就是一堆理论问拆信。 底去掉!这好比一个瓶子盛放浆糊久了, 会不会同意呢?” 题1” 坐在对面的缪世桢,早已用他坚硬的 洗一二回是洗不掉那股馊气的,这种没洗 “没问题,那边要些缺货,我答应了,反 “是理论问题啊,”严金娣的眼睛深沉 指甲撕开了信封,把封口弄成一曲一曲的。 干净的瓶子,新鲜浆糊放进去也会变馊,我 正是营业之内的事,一样付钱的,互通有无 地看着书橱里的一排马列著作:“我们就得 他读着信,眉毛颤抖得更厉害。 们的任务是要不断地洗,有时侯还得用热 嘛!” 从理论上、实践上弄懂它!要不,有人就会 严金娣抖开信纸,看到了一行行秀气 水,放点碱擦一擦!当然,先要学会用鼻 不知为什么,缪世桢曾经本能地把童 利用社会主义招牌搞资本主义货色。比方 的字迹: 子,闻得出这种味道来!” 新宝所说的几件事连在一起,然而并没感 社会主义的互相支授是我们提倡的吧,有 妈妈:我们已经开始春耕了,连 下车的时候,赵学强说:“这回出门听 觉到有什么问题。孩子能从农村抽上来也 意见,我可学会了用鼻子,回到店里要试一 人却把它搞成资产阶级的互通有无!” 写封信也觉得没时间。可是在这样大 不错,商业工作嘛,拨进拨出的事天天有, 试,看看灵不灵!” 听口风,严金娣说的是河西大队那桩 忙时节,县里有个五金厂陌里陌生的 有什么奇怪呢? 事了,缨世桢本当还想把自己向童本人调 人来找我和缪皓勇,问道:“你们想不 严金娣望着这朴实、天真的青年人渐 童新宝一走,缪世桢倒满了一杯茶,悠 查的经过说一说,现在看来不必了。他望 想离开农村呀?我们厂里需要采购 渐远去,站了好久才走。 闲地喝着。 着严金娣那倔强的嘴唇,身子往椅背上一 员,你们去当吧!这可是铁饭碗,比在 镶着磨砂玻璃的门推开了,严金娣热 靠,以长辈的口气说话:“老严,我们可要爱 农村捧士饭碗强啊!”妈妈您听,这是 四 气腾腾地走了进来。她把棉袄朝椅背上一 护一个单位啊!况且你自已也是横塘出来 什么话!我们青年人下乡当农民,是为 摆,双手操着脑后被风吹乱的头发,舒舒坦 的人!” 了缩小“三大差别”,可是有人却想引 严金娣回到机关,缪世桢早就回来了。 坦地坐了下来说:“老缪,这次出门听意见 严金娣激动了,象受到了侮辱!她耐 诱我们离开农村,这不是想扩大“三大 屋子里烟雾腾腾,缪世桢一支接一支 收获真大,有些问题值得我们深思,怎样分 着性子问:“你以为我们抓好一个单位是为 差别”吗?我把这件事公开了,缪皓勇 地抽烟,可并没有真正把烟味吸进去。他 清什么是社会主义的,什么是资本主义的, 什么呢?我没忘记自己是横塘五金交电商 的态度也很坚决。这里的共青团支部 大口大口地吐着烟圈,好象是专门欣赏一 什么是我们要提倡的,什么是我们要限制 店出来的人,我更没忘记也是新上海饭店 组织大家讨论这件事,青年们一致认 43 ==========第23页========== 为,愿意捧士饭碗,还是想捧铁饭碗, 芬是谁?她是我的女儿:童新宝一定也知 严金娣提醒他:“也不必吓一跳,在我 这是农村两条道路、两祭路线之争。我 五 道,可是借着她的名义发货,为什么?想把 们这个社会主义社会里,阶级斗争还存在 再次表示:愿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我们母女俩引上钩!好,我不说了,这里有 者,要紧的是我们对资本主义的现象是限 捧一辈子土饭碗!妈妈,您一定会支 商店已经打烊。严金娣找赵学强来 封信,是我女儿写来的,小赵你当了大家的 制它还是助长它,这可是马列主义同修正 持我这革命行动吧!我还弄不懂,这 了。还没跨进门,就听得里面人声鼎沸,分 面读一读吧!” 主义的区别啊!”严金娣想起缪世桢曾经说 个五金厂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不清是谁的声音。进门一看,全店的人都 缪世桢把冷冷的眼光移到严金娣身 过“我们要爱护一个单位”的话,又说:“我 的,据了解,这个厂本来就有采购员 在场,童新宝面红耳赤地站在当中。缪世 上,他用手按了按口袋,口袋里有他儿子的 们领导好一个单位为什么呢?难道也象资 的,根本不需添人。他们好象还知道 桢闷头闷脑地坐在桌子边,他是来找童新 来信 本家做买卖那样从中捞点什么吗?不是! 我们的父母在城里当什么干部,我可 宝直接了当问一问的,却捞不着机会,一进 赵学强一字一句地念着。 绝对不是!我们是为了灌输共产主义思 没理他们… 门就被一种声势包围了。 他的话音一落,“哗哗哗”地象开了闸 想,改造资本主义土壤!” 赵学强手里拿着一迭单据在说话:“我 门放水,大家揭发了一宗一件的事实,都是 女儿在信末拉了几句家常话,严金娣 们提倡社会主义协作,为的是发扬共产主 同社会主义背道而驰的。 走出店门,严金娣瞧着缪世桢那疲惫 已无心读了。她心里很为下一辈高兴,立 义风格,你童新宝却以协作为名搞交换,图 童新宝站不住了,坐了下来。 不堪的脸色,在路灯下显得越发焦黄了,她 即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拿起笔“索索”地 私利,这就是资本主义的货色!” 缪世桢坐不住了,站起身,丢掉了很长 关心地对他说:“孩子的回信还没写吧,快 写回信,她要鼓励女儿几句,支持她的行 好,说得好!严金娣真想为他鼓掌。 截烟,沉痛地说:“真是不听不知道,听 写吧,我们应该支持孩子们的革命行动,这 动。 童新宝冷笑一声:“你不懂商业少开 了吓一跳,在横塘这样的单位里也有这些 也是一件大事啊!” 缪世桢已经把儿子的信读了三遍了, 口!” 事!” (题图、插图:黄全昌)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中燃烧着:“真是岂有此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老严来了!” 理,儿子教训老子!”儿子来信要缪世桢正 严金娣用手拦了拦迎上来的赵学强, 确对待,要拒腐蚀。他闭上了眼睛,好象是 直对童新宝说:“你说我们不懂商业,也对 眼不见为净。可是信上的话一句一句地钻 也不对。对资本主义那一套唯利是图的买 (上接58页) 落在山坡下的安全洞时,只见黑红的岩壁 进他的眼帝,有一行字变得特别大:“据了 卖,我们是不懂。我们懂的是另外一种商 可是坡这么长,头顶那岩壁上的炮捻噬感 上,虎口里的浓烟中,骤然熏黑起来,突然, 解这个厂根本不需要添采购员!”他决定要 业,这就是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全心全意 叫着,腿再快也走不出危险区啊!高英急 火光一闪,顿时进发出裂石惊空的“轰隆 去找童新宝,直接了当地问个明白。正要 地为党的基本路线服务的商业。这一点, 中生智,她双手紧紧地抱住高萍的腰,象旋 隆”的震天炮声。刹时,烟雾弥天,纷 走,严金娣提出了个问题: 我不客气地说一句,你也不懂!”严金娣回 风似地向山坡下的安全洞的方向急速滚了 飞的碎石,打着呼啸儿缀满了蓝空! “我想组织个调查组到横塘五金交电 头对赵学强说:“你说得很好,说下去吧:” 下去… 虎口炸碎了! 商店去!” “我先提个问题,”赵学强继续说:“今 这时,就在我们的视线里,只见硝烟愈 高萍得救了! “谁挂帅?” 天我们这个店里谁是资本家?没有!可是 来愈浓的虎口岩下,一对紧紧抱住的身影 欢呼奔来的人群,朝空中抛着英雄的 “我。” 我们还闻得到资产阶级那种图谋私利的气 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这是阶级友爱的身影 藤条帽!高英还是那么文静地笑着,两根 “哦!”缪世桢闷了一下,说:“好,你对 味,请看:”他扬起手里的单据:“这批小太 啊!这是抢数战友的惊心动魄的战曲啊! 小短辫已被姐妹们扎上了鲜红的头绳;她 那个地方比我清楚!” 阳灯,是从河西大队拿来的,现在马上要发 这是新来的“火花”闪光的特写镜头啊! 那身安全服,虽被石头撕烂了,但那上面仍 “也不一定完全清楚啊!因为不清楚, 货了,这可是无计划供应,请问童新宝同 “快滚动吧!快滚动吧!”大伙儿的心 然散发着火药的硝烟味。高英啊高英,你 需要去调查!”严金娣并不是说客套话,她 志,你在这里面图个什么?” 在呼喊着,我的两手已捏出了冷汗。 真不愧是我们爆破组中的一朵绚丽的火花 觉得自己离开基层商店一年,虽说时常下 缪世桢抬起头来,他想单独问问童新 人们的眼神凝视着一个方向:硝烟愈 啊! 去站柜台,可营业之外的情况知道得也不 宝的问题,现在被赵学强公开提了出来。 加浓了,空气似乎凝结了,那对身影,刚刚 多。 严金娣拿过单据一看,心里一跳,她的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决定让赵学强 眼光定在收货人这个名字上:张小芬。她 也参加调查组。 愤怒地走到人们中间:“你们知道这个张小 44 ==========第24页========== 两根水泥柱子,不就得了。” 去五十开外,肩膀瘦削,眼窝四周有些发 现手上沾了一些奶油色的漆,大概就是那 “哦!”老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两 黑,然而却显得满有精神。我望着她,觉得 种“万年青”牌高级油漆吧,散发出来的味 眼瞪者我,“提起这两根柱子,我干脆跟你 有些面熟,再一认,不觉感到脸上热乎乎 道特别清香。这是刚才跟老大姊握手时留 打开天窗说亮话。漆是有的,多的是!” 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下的。我望着老大姊远去的背影,眼前浮 “那就来两听吧!”我连忙插上去说。 她显然没有认出我是谁,朝我笑着点 现出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点头,把一张纸条递给了老王。老王一看 二十几年前,这座城市刚解放,军管 年 “两听?半加仑都不能给。” 不知为什么,老王好象跟谁在憋气,我 纸条,忙用手推推眼镜架子,瞪大眼珠说: 会接管了一家工厂,我和一些工人兄弟就 不觉尴尬起来了。 “都是回收的.” 在这家工厂参加恢复生产的工作。这天早 老王长长吐了一口气,说:“我要是给 那女同志爽朗一笑:“你看,油水多大, 晨,寒风嗖嗖,细雨纷纷。在厂门口,我碰 了你漆,不是把老大姊的批评当耳边风了 能说潜力挖尽了吗?” 见了一个中年妇女,她衣裳破旧,手里提了 吗?” 老王忙说:“大!大!‘废漆回收小组? 只柳条篮子。一看见我,她连连招手“大 “老大姊的批评?”我不解地问。 真有苗头!” 兄弟!大兄弟!”我走近一看,原来是老大 “老王,工人同志提得好,不要以为这 老王看了我一眼,解释说:“老大姊是 姊。老大姊的丈夫叫长根,也是个穷工人, 我们新调来的党支部书记。几天前,我想春 样一点一滴地搞意义不大,积少成多嘛。 在一次罢工斗争中被反动派杀害了。 节快到了,厂门口两根水泥柱子上的漆东 你看看,真是不回收不知道,一回收吓一跳 我走过去问她:“什么事?大姊。”她把 落一块,西落一块,应该漆一漆了。正好, 呀!”声音亲切,真象一个和蔼的老大姊在 手里的柳条篮子往我跟前递过来,一句话 厂里来了一种万年青?漆,我想,把水泥柱 语重心长地教育弟妹。 也不说。 子漆成奶油色,衬着蓝天白云,要有多漂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唤道:“大姊, 篮子里尽是些螺丝啦,螺帽啦,钢条 车间革新小组搞了三台新机床,我决 你还记得我吗?” 啦,钢管啦… 亮,同时也是为大干快上增加点气氛嘛! 定到人民仪表烘漆厂去摘点儿“万年青”牌 “一根柱子刚漆好,老大姊就来了。她 老大姊扭过头,注视着我。半响,她仿 我奇怪地看着她。她的眼光是直率 高级油漆来,把它漆一漆,漂漂亮亮地迎接 拎起漆桶一看,说,‘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 佛想起什么,微笑了。眼角边上几道细细 的,眼瞳里闪烁着炯炯的光彩。从她身后 春节。 这种生产用漆,怎么拿来漆水泥柱子呀? 的皱纹快活地一舒一展。 钻出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光着脚,打着两根 一星期不去,人民仪表烘漆厂的门口 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问:“这些年,你 老大姊的声音有点严厉,脸上没有一丝笑 细辫子,手里也提着一只柳条篮,她仰脸对 变了样。门边那两根水泥柱子,一根已漆 在哪里…”她也激动地问:“今天,你怎么 容。我连忙解释道,‘老大姊,你放心好了, 我说:“叔叔,叔叔,你收下吧。妈妈说,解 成奶油色,给太阳光照得明晃晃、亮堂堂; 生产用漆足够有余。俗话说,靠山吃山,靠 来我们厂…” 放军来了,工厂是我们自己的了,眼下要开 另一根大概没来得及漆。看来是准备迎接 “我干上采购员了,今天来,原想请你 水吃水,我们烘漆厂就有这点优越性嘛。’ 工,少不了这些东西呀!叔叔,快收下吧!” 春节哩。嗨,到底是烘漆厂,用漆不担心思。 们支援一点奶油漆。”我说了来意 “老大姊劈手夺过我手中的漆刷子, 大姊把柳条篮子放在我的脚下,还是不说 生产组的老王跟我很熟。他正戴着眼 “派啥用场?” 一句话。 说:‘同志,你这是什么思想?靠山吃山!我 镜在拨打着算盘。我很高兴,今天碰上他, 们靠着社会主义的金山银山,难道能象个 我把漆机床的事简单谈了谈,刚想说 嘆!原来这些东西是她们从垃圾堆里 一定能得到他的支持。谁知,我一谈到来 大少爷那样随便挥霍吗?这种漆有多少仪 明我现在不想要了,不料老大姊却一拍手 捡来的,特地送到工厂来的呀!也许,那时 意,老王的脑袋就摇得象拨浪鼓:“难办哪, 说:“有啊!你等等。”转身就走了。 表等着要用,我们却用来漆水泥柱子?’ 她们还不完全了解社会主义,但凭着那种 老金,这种漆比较热门,我们也不多呀!” “唉,为这事,后来我专门作了检讨。 “老大姊!”楞在一旁的老王突然如梦 朴素的阶级感情,她却知道:每一颗螺丝, “正因为它是热门货,才来找你们帮忙 方醒地奔向门口,可是老大姊已走远了。 柱子呢,就这样漆了一根搁下来了。老大 每一根钢条,都和厂子早日复工有着紧密 啦。” 姊说,也好,让我们每天进厂都可以看看, 老王回过头问我:“你们是老相识?” 的联系啊!我的眼晴模糊了。忽然,大姊 “难办哪!”他还是那句话,“你别处去 敲被警钟” “是啊,二十多年了。”我感叹地说。 用手弯成喇叭形,朝远处喊道:六来哇一” 想想法子吧。”说着他便坐了下来,好象没 “醇!一百年的老相识也不行!”老王 这件事对我是个教育,我不觉脱口说 在风雪的呼啸声中,几十个妇女、孩子都手 有必要再跟我谈了。 道:“你们的书记,不简单!” 拔腿就追出去。 提着篮子朝厂门口奔来… “老王,支授一下吧,只当你们多漆了 生产组里一下变得很静。这时我才发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女同志。看上 “老金!”不知什么时候,老大姊已站在 46 ==========第25页========== 我的面前,并将一听奶油色的漆放在我的 左臂袖章上“警卫”两字的含义一样严肃: 似的,对着对方狠狠地盯着:“你把这块牌 “三台?”老大姊想了想说,“三合用不 脚边。老王也进屋来了,尴尬地冲我笑着。 “你有什么事?”声音象是从大瓷缸里发出 子自己掮进去!”局面很僵。小刘无可奈何 了这么多。”她去拿了只加仑桶,把“回收 漆有了?我心里一阵高兴。不过,我 来的,十分洪亮。“看爸爸!”方小军用右 地朝方小军看了一眼,又向老传达弹了一 漆”倒出一小桶。 能要吗?用漆仪表的高级油漆去漆机床?我 脚将车子的撑脚架一踢,眉毛往上一扬说。 眼,表示不满。这一下,老传达认真起来 我默默地注视着她那一丝不苟的认真 了,大声说:“你眼晴不要弹,就是老方自己 说:“老大姊,老王,这漆还是给更需要的地 老传达见他这般神态,善意地笑了笑说: 精神,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方用吧。” “会客要登记名字。”马上把方小军领进门 来,我也这么做,党委订的学习制度,党委 书记就得带头执行!没有理由搞特权!”小 老王说:“别客气了。你看看清楚,这 房间,拿起搁置在一本书上的老光眼镜,又 是回收的废漆,漆机床笃定可用。万年青? 给方小军递过一本登记簿。当方小军照办 刘冲动地对方小军说:“你等一等。”转身跑 牌油漆别说老大姊,我也不答应。刚才,还 以后,老传达撕下上联的一页,带上老光眼 了,老传达追上一步说:“你去告诉老方同 跟老大姊闹了点误会呢。” 老 镜,仔细地看了一遍,忽然他的目光停滞在 志,今天的门卫,是老共产党员,陆阿昌!” 我看看漆桶,果然,上面写者“回收漆” 纸笺上,因为在“会见人”一栏上填着“方 方小军从眼前的这场争论中,似乎领 三个字。 泰”两个字一这是本厂党委书记的名字。 会了一点精神,态度不象刚才那么生硬了。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好半天,老传 老传达也和气了一些:“小方同志,坐一 立时,当年老大姊手挎柳条篮子,在风 雪中奔跑的身影又在我眼前闪动起来。“螺 门 达才问道,“要紧”两个字语气比较婉转。 会。”随手把自己椅子上的一块泡沫塑料座垫放到一个方凳上,按了按小方的肩膀,然 丝帽”、“回收漆”,看上去这两件事似乎毫 “看看爸爸!”方小军有点不耐烦地答道,内 无关连,然而,中间却有一个无形的东西把 容只不过比刚才的一句多了一个“看”字。 后回到自己那个靠窗桌子前的座位上,认 它们扭在一道。我握住老大姊的手说:“大 “那你下午再来吧。”老传达平静地说。方 真地看起书来。方小军走上前去,看了一 姊,还记得那年你带着小贞拾螺丝的事 小军说:“你存心要这两个轮子再滚一小 下那本书的封面,是列宁的《国家与革命》。 姚 吗?” 时?”这次老传达没有回话,只是用手指了 这时老传达说:“眼晴不好,文化又低,看起 老大姊笑了。她想了想,说:“是啊,‘艰 指门口挂着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上午 来吃力一点,时间也费一些。”见方小军还 苦奋斗',‘勤俭建国’,我们要牢记一辈子, 正 学习,对外不接待。” 空站着,他脸上露出了歉意,站起身来到里 要始终保持过去的那股子拚命劲头,把革 方小军纠缠了一会也没用。看来老传 间,捧出一叠画报,对方小军说:“坐下。翻命干到底啊!” 达看门真象铁板一块一没有缝隙可钻。 翻。”“老陆同志,您当门卫几年了?”方小军 又磨了一番嘴皮,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打 感动地问道。“从五八年大跃进起,守了十 我敬佩地点点头。接着,我和老大姊 个电话通报一下。从老传达的话音中可以 几年了。”说着,老传达似乎想起一件事, 淡起了别后的情况。 虽值隆冬时节,骑车的方小军却是满 听出接电话的不是党委书记本人,因为老 忙从画报里抽出一本说,“小方,你看看, 老王独白坐下来,用圆珠笔“笃笃”敲 面春风,洒下一路铃声。这是他满师后的 敲玻璃台板,笑咪咪地说:“不错!油水真 传达讲:“方泰同志的儿子从外地回来,现 我们厂的全景照片,《人民画报》也登了, 第一个探亲假。现在,两只飞转的自行车 大。几天功夫就回收了好几桶。” 在门口。我要他下午再来,或者在传达室 毛主席一定看到过了。”展现在方小军眼前 轮子正在代替昨天从安徽开到上海的火车 的是一幅现代化石油化工厂的宏图,蔚然 老大姊转身问老王:“多了好不好?” 里等着…”说着说着,老传达生气了,脸 轮子—一他急于去看望在家里没有遇到的 老王因惑的目光从眼镜架上端射出 涨得通红,简短、果断地说了声“不行”,就 壮观,灿烂辉煌。标题是:“独立自主,自力 爸爸。他知道爸爸真正的家是在厂里,特 来,那眼光似乎说:那还值得一问,多了当 啪哒挂上了电话。 更生一黄浦江畔新兴工业区一角。”“小 别是现在批林批孔不断深入的时候。 然好,回收工作成绩大嘛! 不一会儿,党委办公室的秘书小刘来 方同志,”老传达无限深情地说,“现在这个 “同志,下车!”猛然,一声洪亮的吆喝, 老大姊拿过老王手里的圆珠笔,笑着 了,他笑嘻嘻地说:“老传达,让他进去吧。” 时候,你爸爸正在带着党委一班人学习,你 使方小军本能地刹住车把,从车上跳了下 点点他的脑袋:“你呀!没听工人同志说 “党委书记说的?”老传达反问了一句。 没有要紧的事,最好不要去打扰他。要使 来。一瞧,原来已经到了父亲所在的厂门 吗,‘羊毛出在羊身上’,回收漆越多,正说 “不,我”小刘仍然笑嘻嘻地说。“不 我们厂子的路走得更加正,要使这幅照片 口。如果没有这个声音的阻拦,方小军的 明我们平时大手大脚哩!”她朝我笑笑,问车子肯定会射到厂区中央大道的顶端。 行!”答话仍然十分干胞,看来又要生气了。 今后能够拍得更加好,关键还在于你爸爸 我要漆几台机床。 和党委一班人的学习啊”方小军望着 挡住小方车子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 小刘不笑了:“你也太顶真了。”“什么?”老 “三台。” 传达猛然带上老光眼镜,仿佛不认识小刘 老传达逐渐舒开,带着微笑的面容,眼前 传达。他身披一件棉大衣,脸上的神色和 49 48 ==========第26页========== 忽然亮堂起来。他愉快地跨上自行车,很 外国“专家”那里。一天上午,一辆轿车把 汽车又靠站了,售票员热情地招呼上 怀着敬意招呼张宝良坐在对着车门的座位 快消失在街尽头的绿葫丛中。 上。张宝良无可奈何地服从了老谢的安排。 那位“专家”送到厂里。真遗憾,“专家”手 下车的乘客。上客完毕,“啪,嗤一啦, 就在这时侯,老传达陆阿昌同志接到 公共汽车“嘟一”地一声开动了,马 忙脚乱地摆弄了两个小时,自动机床还是 嗤一”售票员连按两下汽门开关,门却关 了党委书记的一只电话,只三句话:“老陆 路两旁枝叶茂盛的梧桐树向后疾驰,五月 动不起来。最后,“专家”抹着额角上的汗 不上。张宝良师傅伸手相帮推了一把,车 同志,你认真把关,做得对!” 的和风吹进车窗,吹拂着张宝良师傅花白 珠,装模作样地说:“在我们国家好好的,你 门才“叭”一声关上了。“谢谢。”售票员朝 的头发。他伸手搔了搔头,好象跟谁生气似 们的气候太热…到天冷就行…”工人 张宝良点点头。张宝良笑了笑,心想:我 的把手往裤袋里一插,右手碰着刚才出厂 们用一阵大笑送走了这个“专家”。 们的自动机床可不能象这扇门一样卡住 时门卫塞给他的那本新到的画报。他戴上 文化大革命后,张宝良和工人们一起 啊,一万次中也不允许有一次!是的,不能 眼镜翻开画报,画报上一幅中央首长和外 只化了半个月时间,就画出了一台新式自 卡住…啊,糟糕!张宝良的心忽然“扑 宾签订技术合作协定的图片顿时吸引住 动机床的草图,经过车、刨、铣、钳、磨… 通、扑通”剧跳起来,他想到,自动机床成功 他,刚才气呼呼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双眼 零件一个接一个地成功,很快装配成一台 后,在试用过程中,有一次徒弟洪纪明打 眯着,眼角的皱纹聚集成扇子形。他甜滋 既简单又轻巧的自动机床。 电话告诉他:机械手卡住了。他刚要去看 滋地看着图片,心头热呼呼的,好似那签订 试车那天,正是炎热的中伏,新机床周 看,小洪又打电话说:没事,自动机床自动 的技术合作协定中有自己厂里的自动机 围挤满了人,后到的人就往高处站。有的 好了。当时因为忙,事后,张宝良也没进一 床。张宝良转而想到,机床还未检查、包装 站在凳子上,有的站在工具箱上,还有的爬 步仔细过问。现在,张宝良心里真象有十 完毕,自己就离开了车间,脸上的笑意逐渐 上了窗口。小艺徒洪纪明朝周围一看,急 五个吊桶打水一七上八下了。脸上两条 消失了。擦防锈油这工作,徒弟洪纪明虽 得没法,就站在车间角落的那台进口自动 粗黑的眉毛扭成了疙瘩。 能担当,可是刚才只顾和老谢说话,忘了叫 机床上。 机床会不会有什么暗毛病呢?张宝良 他擦油前要仔细检查。他知不知道要仔细 “喂!小鬼,当心踩坏机床!”有人喊着。 两手握在一起自己问自己。也许根本没 检查呢? “本来就是坏的嘛!”洪纪明理直气壮 有,也许只是洪纪明操作时偶然疏忽,对, “嗤一”公共汽车缓慢地靠站了,张 地回答。 纪明这小子平常就粗枝大叶的。机床真要 宝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想尾随人们下车。 “轰一”大伙都笑开了。 有毛病,为什么后来一直从没发现过… 求精电表厂的一台专用自动机床就要 谁知,他刚跨下一级阶梯,车门“叭”一 张宝良也笑了。 不,不能这样想,自己当时怎么会这么粗 装箱出国了。 机床在欢笑声中宣告运转正常,合乎 下关住。售票员笑呵呵地对他说: 心,竞没去仔细问问。万一真有什么毛病,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五十开外的张宝 “老师傅,华山新村还没到。到站我会 理想,人们纷纷向张宝良祝贺… 这只机械手还算什么友谊手啊?不怕一万, 良师傅戴了副眼镜,手里伞着刷子,还在仔 叫你的,你坐下,坐下。” 现在,这种自动机床要出国支授友好 只怕万一呀! 细地检查自动机床上的零件。检查合格后, 张宝良尴尬地笑了笑,只得又回到座 国家了,可不能允许有一丝毛病啊!张宝 张宝良师傅想到这儿,急得直搔头,他 再用刷子给零件擦上一层厚厚的防锈油。 位上,焦躁不安地继续翻阅画报。他看到 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本子。这是一本很 真恨自己,当初怎么这样老糊涂了,竞忘了 党委书记老谢来到张宝良师傅的身中央首长和外宾握手的照片,不知怎么,又 有意思的小本子,上面记载着哪些国家和 仔细问一问! 旁,当他一见张宝良眼中由于连日操劳留 想起了自动机床上那只乌黑、油亮的机诚 我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以及世界各国的政 “求精电表厂的老师傅,你到站啦!”售 下的条条血丝,就不顾张师傅的解释,软说 手,它将带着中国工人的情意去参加友好 治、经济、历史、地理、气候、风俗等情况 票员拉高嗓门喊着,张宝良师傅慌忙站了 硬推地把他送上公共汽车,而且还不放心 国家的建设,真是一只友谊手啊!这只机 …都是张宝良从报刊上抄下来的小资 起来。售票员目送张宝良下车:“老师傅, 地对售票员说: 料。张宝良翻看了自动机床将去的那个国 械手的诞生,可也是不平常的呢。 华山新村向前走。”可张师傅似乎没听见他 “同志,请你照顾一下,到华山新村再 十多年前,事情也发生在现在的求精 家的气候:嗯,很热;他再回想了厂里对机 的话,一下车直往马路对面的车站奔去。 让他下车。” 电表厂,张宝良师傅和一些机修工人,围在 床做的温度试验:行,富余量留得很大。他 “喃喻一”一辆公共汽车迎面开来, 售票员睁大两只眼晴,好奇地朝张宝 又逐条考虑了其他各项性能,都没问题。 一台打着“友谊”的幌子从国外进口的机床 在对面车站上停了停,马上又飞驰而去。 良看了一眼。老谢忙走过去和他耳语一阵, 旁边“会诊”。经过认真的讨论,最后大伙都 这才渐渐放心了,脸上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车站上已没有张宝良的影子了。 售票员这才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同时 说:“必须开大刀,大修大改!”这件事传到 其实,同样的工作他不知做过多少遍了。 (本栏题图:陈达林、宋正谋) 60 51 ==========第27页========== 谁说当年,咱孩子不愿入关作战可, 所以这信呵要寄给两代三代, 线笸篓装满了翻身的话, 谁说当年,咱解放区的人民觉悟低? 所以这信河要寄向千里万里! 纺车上绕着那支前的欧; 看,当年有多少封俺这样的家信呵, 还要可一“坚守阵地如铜墙铁壁”, 帆布鞋帮上纳万字, 锦动着前方儿子们手中的红旗! 还要呵一“奋勇冲锋高举起战旗”! 千层厚鞋蜡油抹! 辽西母亲(外-) 呵!二十几年了,我知道, 孩子们可一儿子们! 鞋上再绣上一句话, 你们刀没有入鞘,马没有停蹄; 当你们磨刀擦枪时千万不要忘记, 映透穿鞋人的心窝窝! 可二十几年,我这小小匣子里呵, 一个战士的母亲,在小小山沟里一 一打到江南去呵, 常安 却锁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千言万语。 时刻在听着你们战斗的军号呵, 解放全中国! 时刻在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长城线,能挡住我老花的眼晴, 谁穿这鞋不满身劲, 却挡不住我的心呵,飞千里! 谁穿这鞋不心里乐! 正如当年长江水能冲走儿子的鲜血, 车轮子抵不上咱一双脚河, 却冲不走他一声呼唤呵一 从北到南量中国 烈属房东张大娘,当年土改斗争胜利 “跟着毛主席,将革命进行到底!” 军鞋曲 后,送儿子参了军,后听说儿子已入关作 穿它踢翻了旧世界, 战,便写信鼓励儿子,继续英勇杀敌;但信 穿它迎来个新中国。 写完后没有寄出,接到了儿子在渡江作战 战斗步伐永不停阿, 中英勇插性的消息。老人一直将信保存到 大部队拉练村上过, 而今又打村上过。 今。部队野营路过她家时,炮拿出了这封 军民的情谊卷漩涡! 信一 推过了鸡蛋又推苹果, 多少回梦中还有那盏油灯闪, 说服了大娘又谢老哥! 多少回眼前还有那架纺车转, 一遭又把亲人见, 不是让你们知道一个母亲的不幸, 忽见得,人群里闪出张多熟的脸呵, 千言万语涌心窝。 不是要告诉你们烈士献身的消息; 近前认,是抱小孙女的李二镯! 说实话,当年接到儿子牺堆的音讯, 小孙女,把“踢倒山”①的军鞋手中举, 我,没有落下半颗悲酸的泪滴! 一下子呵,点着我胸中万田火! 不是我这做母亲的心肠大狠,是因为儿子的牺牲可,有意义! 今天,听你们进村唱“三大纪律…”, 当年“识字班”的领头人呵, 虽说儿子的血洒在那大江南, 我就断定是当年的儿子又回家里! 我看过你的节目听过你的欧;你村前村后唤姐妹, 却换来了伟大祖国呵万声鸡啼! 我不由打开当年的信纸仔细看呵,看这当年写下的每一字,每一笔… 赶早赶晚把军鞋做。 他,没眷恋自家院前的杏树, 呵!这信今天才算“寄”到了儿子手, 针线绕着油灯飞, 他,没牵念自家静下的玉米… 寄给你们一贫下中农的好儿女: 牵出那红霞千万朵! —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可, 不要以为二十多年已转眼过去, 都没你的情谊长又长呵, 他又怎配假萄身贫农的好儿女! 世界的枪声又哪天不在咱耳边响起! 都没你的心儿更红火! 52 ==========第28页========== 从鞋上,我又看到了人民万心呵, 灶门口,司务长轻轻放下火钩, 更有你,草命嫂子李二镯。 悄声说:“这鸟儿叫得不是时侯, 呵!让响们永走草命路, 你不知战士们昨夜爬冰卧雪, 让咱们永唱苹命歌。 此刻屋里睡得正熟?” 火浅 起身赶鸟去,出门轻扬手, ①“踢倒山”:辽沈战役时期,东北野战军指战员普道穿的一种前脸帶鼻梁的布军鞋。由于 一低头,河!这下可发了愁: 结实耐穿,战士们都叫它“踢倒山”。 门外,哪来的于柴两捆,木炭一篓?雪地,谁留下两行脚印,一道辙沟? 鸟儿唱着早已飞远, 谭留根 司务长顺着声音追到村头,只见一位大谷推着小车,哈,唱欧的是他飞转的车轴! 山村晨曲 の入力ハののハハの 霜花在他眉梢上挂哟, 一张口,一股暖流: 我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女孩 的人马!名字叫高英,明天清早 吴浩 “同志,收下老根据地人民一颗心吧, 子,都扎着两根小短辫,别看我们 就来。” 蒙山木炭火,能把千尺冰层烤适。” 平常总是笑笑闹闹的,要是一穿 高英是怎么样的姑娘呢?根 上工作服,小辫子一挽,藤条安全 据这名字,我想象着:她一定是位 司务长喘吁吁:“哎呀,这怎么能够 帽一戴,手里拿着火种,等爆破号 身高体壮、英武雄壮的铁姑娘! 声一响,马上就象箭一样飞出去, 我望望身高体壮、点炮泼辣的高 老大爷笑呵呵:“拥军传统俺可不丢, 弯腰点燃炮捻,一会儿,随着“轰 葬,想:调来的高英一定象她! 不信问问你们老政委, 隆隆”一声,天空就腾起滚滚硝 第二天,当我们正在山洞宿 当年喝没喝过沂河水熬的小米粥!” 烟,石花缀满了蓝空;陡峭的石崖上,滚下 舍洗脸的时候,洞外就传来了高萍的亮嗓 块块巨石,接着,炸石场上就忙碌着数不清 门:“哎一李组长,高英来啦!” “不收不收。”“一定得留!” 的拉运民工。大伙儿见我们放炮勇敢,个 “高英来啦?”大伙儿惊喜地喊开了。我 两人相持在村口… 个都是泼泼辣辣的性格儿,就给我们起了 当下草草地擦了下脸,就与大伙儿一齐跑 “云雀”又唱起来了:“吱阻一吱阻”, 个名字叫“火花爆破组”。 出宿食。这时,一道火红的晨光抹在峭壁 声声飞入战士们梦哟, “火花破组”,这是多么好听的名字 的松树上,只见高萍喜乎乎地引着一个姑 好似温泉心中流。 啊!既壮丽,又威武,真能体现我们水利工娘来了! 呵,化了冰雪, 地铁姑娘的气魄;我们这些丫头,每个人都 这姑娘个儿不高,圆脸儿,留着两根 暖了人心, 是一朵火花,为了修筑水库,一朵火花,也 小短辩,长得墩墩实实,模样儿文文静静, 一夜梨花雪,白了峰峦、山沟。 山村春色稠。 要炸它万吨巨石啊!说实在话,我这个“火 那双秀气的眼睛显得晶亮可爱,你看她,这 境,清晨何处云雀亮歌喉? 花爆破组”的组长,其有些说不出的自豪 时红着脸对我说:“组长,我、我叫高英,你 听,“吱阻—咬阻”, 呢! 给我分配任务吧!” 一声声,鸟得尖脆,啭得清悠。 昨天,指挥部的老王对我讲:“小李,你 爱说爱笑的伙伴,这时簇拥着新来的 们燥破组又要增添一名新‘火花,扩充你 高英,真是热情极了!你一句我一句,问长 54 ==========第29页========== 问短,高英只是微笑着,问啥答啥,没有一 烟了?闪起火花了?这不是冒险干吗?我 对面的山头上,警戒员将手中的红旗 阳的余辉,映照着青翠的山谷;河柳那柔长 句多余的话!我看在眼里,心里不住地叹 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冲上前忙喊:“高 摇了几下,爆破号声就吹响了! 的枝条儿,轻拂着我俩的脸膛;一条清悠悠 息:咳,太文了,还能当爆破手?我的脑子 英!高英!快下来,炮捻闪火花了!” 随着这紧张、急促的号声,十五名火花 的小河,从我俩的脚下流过,我们边洗脚边 里立时浮现出初见高萍的情形:身高体壮 高英听见有人喊她,就回过头停住手。 爆破组的女将,手拿火种,象炮弹出膛似 谈着。这时山风吹来,把劳累的身子吹得 的高萍,当时朝我跟前一站,粗犷地说:“报 刹时之间,那个鲜蹦活跳的身影,又变成了 的,冲向巨石危悬的炸石坡上! 多舒服,同时也飘来了从工棚里传出的口 告李组长!新来的‘火花?前来向你报到! 她那朴实、文静的模样。她见来人是我,就 我身边的高英,两眼直盯着石缝里的 琴声和姑娘们的一串串笑声。 我叫高萍,高大的高,三滴水再加一个苹果 微笑地理理头发、擦着汗说:“这是搞演习, 炮捻,手上的火种上下翻飞,点的又淮又 我边洗脚边说:“高英,说实在话,你的 的苹!”话没落音,就把大家逗笑了;高萍没 没装炸药,组长,我是把一节节废导火索插 快,那速度真叫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爆破技术真不错啊!” 管这一套,只是把胸脯挺了挺,“李组长,请 在石缝里的。”我走近一看,果然都是半尺 这时,我身边的炮捻点着了,导火索“嗤啦 高英一听,脸红了,低着头洗着脚: 打收条把我收下吧!”一瞧她那火爆燥、挺 长的废导火索,便问:“你跳高点炮捻,是搞 啦”冒起了青烟,闪起了火花;说时迟,那时 “没、没什么!是大伙儿帮我学的。” 神气的模样,大家都鼓着掌欢迎她! 啥名堂?”她不好意思“嘿”地笑了:“我个儿 快,高英点完自己的炮捻,就纵身一跳,又 “能不能把你学爆破的经过,告诉我?” 可是眼前,高英闪着一双晶亮可爱的 低,要是遇上高一点的炮捻,就不好办哪! 抢着替我点着了一人高的那夹在岩缝里的 高英红者脸笑了笑,就慢慢地说开了; 眼晴,瞧瞧你,又望望她,朴实的嘴唇一动 我就请大个子高萍姐当师傅,教我跳高点 炮捻。啊,我的心,登时烫热起来:高英呵 她的语调总是那么绵绵的,就象这绵绵的 一动,好久才说出句激动话:“以后还得大 炮捻。”我一听,就四下里瞅瞅,怎么不见高 高英,我真没有看出你,你点炮的技术真有 流水,有时偶然遇到一块卧石,也会溅起雪 伙儿多帮助我,提高爆破技术,象你们一样 萍的人呢? 两下子啊! 白的浪花。她边洗脚,边说: 当一名真正的‘火花'。”姑娘们又都吵开 两丈远的那块巨石背后,突然传来了 “轰隆!”“轰隆!”.…接连不断的炮声 “两年前,我初到工地上,个儿还没现 啦:“没问题!没问题!互相帮助嘛!”高萍 “嘻嘻嘻”的笑声,一看,高萍扮着鬼脸钻出 轰响了!庞大的音响在山谷中回荡;那纷 在高,身体还没现在结实,第一次点炮,手 这时还拍着她的肩头说:“别客气,以后就 来了。我瞪了她一眼:“你这个鬼丫头,见 飞的石花,随着冲天而起的烟柱,怒放在阳 老是发抖,刚点着第一根炮捻,一见导火索 熟啦你叫高英,我叫高萍,我比你个儿 我来了,就故意躲着,玩什么捉迷裁!”高萍 光灿烂的高空;巨大的石块,哗啦啦地震落 嗤啦啦冒着烟花,以为马上就要爆炸了,扭 大,你得把我叫姐姐,我把你贼妹妹,从今 咧开大嘴巴笑了:“别提这个!我要声明一 一石场! 头就想跑,组长!你别笑啊,这却是实在有 往后,咱就是亲姐儿俩啦!”大伙儿都哈哈 点:今天是高英聘请咱当教员的,依我看, 我们和拉运石头的民工们,一齐欢呼 的事!我当时扭头一看,身边的姐妹一连 笑啦,高英也文静地笑了。 高英这学生的学劲儿,还蛮不错!” 起来。尤其我们火花爆破组的姑娘们,兴 点了好几个炮捻,胆子大又点得快,当下对 就是那么文静的人儿,能否降伏那烈 高英一听,好象经不起表扬似的,圆脸 奋地欢叫着、雀跃着,还把藤条安全帽扔到 我的刺激很大,虽硬着头皮点了这场炮,但 性的炸药?我有点担心了。但是,中午就 “唰”地红了,低着头,只是用手摆弄着小短 欢呼人群的上空!这时,我特别注意着高英 是心里挺疙瘩:自己还是革命青年哩,就这 遇到了一件想不到的事,当时,我正信步 辫。一看这情景,我多高兴啊!好,只要她 的表情,她两眼深情地望着蓝空中的硝烟, 么没出息!当时,我把这情形,老老实实地 儿走到炸石场前,耳边突然飘来“瞿瞿盟” 为革命爱学爱练,当一名“火花”也不难! 她那双充满智慧的晶亮眼晴,流露出欣喜 写了一封信,寄给了母校的党支部书记赵 的哨音,多清脆呀!我有点惊奇:今日休 今后,咱得帮她一把,就是一块毛铁,放在 的笑意,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急 老师,赵老师回信说:你是革命军人的后 假,谁还在炸石场搞啥名堂? 咱“火花操破组”里,也要把它炼成钢! 转身,向对面很远的一个小工糊跑去,我疑 代,今天不敢点一根炮捻,以后祖国需要 我定睛一看,楞住了:只见一个姑娘嘴 第二天早晨,桔红色的阳光,洒满了山 惑了:她干啥去?停一会儿,她披着满身阳 你,你怎能象董存瑞那样手举炸药包,舍身 里吹着哨子,从山坡下向巨石峥嵘的岩壁 谷。八点正,一场爆破战斗,马上就要开 光,不顾劳累,一手提着大提壶,一手端着 炸掉敌人的桥头堡呢? 前冲去!一阵山风吹来,撩起了她的衣襟, 盛毛巾的脸盆,微笑地过来了,啊,她是 “读了赵老师的信,那天晚上,我翻来 就象鸟儿张起了翅膀一样:她手里好象拿 我的伙伴儿,已经站成一字排儿,她 为了让战友们擦洗满脸的汗痕呢!她多么 复去睡不着,不知怎的,我的眼前又浮现出 着火种一会儿弯腰点炮捻,一会几象猴子 们的小短辫,早已挽起;褐色的皮带,紧 体贴在硝烟里滚爬的姐妹啊!这时,我这 赵老师的往事:那是在迎接祖国黎明的一 似地纵身一跳,点一人高岩缝里的炮捻,这 束在腰间;藤条安全帽下的脸庞,显得严 个大饱筒子,才真正觉得:自己对高英这位 次战斗中,当年还是一名解放军战士的赵 是搞什么演习?我急步走近一看:这不是 肃、通红。高英,站在排尾,在姐妹们的 新来的“火花”,是多么缺乏理解。她,表面 老师,挟着炸药包,冒着敌人的炮火,匍匐 新来的高英吗?你看她满脸汗水,腰间扎 身材衬托下,她的个儿越发显得低矮,但 是那么文静,但在她的胸中却蕴藏着火一 前进,准备炸掉封锁我军前进的地头堡;不 根皮带,飒飒爽爽的,两根短辫也“卜浪” 是,那双晶亮的眼晴却闪动着特别兴奋的 样的激情! 料,一颗子弹射中了赵老师的腿部,血不住 着,啊呀!炮捻怎么真的“嗤啦啦”冒起青 目光。 下午放工后,我邀高英一块儿谈心。夕 地流,但是为了争取时间炸掉这个‘乌龟 57 ==========第30页========== 壳’,赵老师忍着疼,咬着嘴唇,拖着负伤的 “轰隆!”“轰隆!”十儿重炮,震得山摇 腿,爬到敌堡前,燃着导火索,就地一滚,轰 地动。但在关键炸石的地方,却炸出了一 隆一声,就粉碎了这座敌堡!” 只凌空飞起的石虎,那形状恰象只饿虎扑 “你有这样一位好老师,真好!” 食俯视着山坡,在石虎两丈远的大岩壁上 骨肉情深 “之后,我在部队里的爸爸也给我来了 有一道漫长的裂缝。一场虎口拔牙的排险 信,鼓励我提高觉悟好好干!”高英继续平 战斗,摆在了我们的限前!那五眼连锁重 静地说:“想起赵老师和爸爸的话,我越发 炮就设在虎口里,另一眼重炮,就设在岩壁 感到我们年轻一代非要好好锻炼不可。他 的裂缝里,就是从山坡下登上去操破,也得 陈慧成莫愁 们老一辈革命者,为了解放祖国,流了多少 出一身汗水啊! 血汗。而我们接班人如何把祖国建设好, “让谁去操破?”我沉思着,想选两名大 对世界革命做出更大的贡献呢?…我想 胆心细的“火花”。“让我去,李组长!” 了好久好久,决心象革命前辈那样,做一名 声音多么坚定!头戴安全帽、手拿火种 勇敢的革命者,把炸石头看成同炸敌人的 的高英,早已站在我的面前,她那双晶亮可 碉堡一样,把青春献给工地,建设我们的祖 爱的眼睛,熠熠闪光,正期望着我的回答! 一阵春风批开人民药房的门帘, “看!这是一张卖血的发票收据, 国。只有这样,才能象董存瑞那样在紧要 “我也去!”高萍站出来了,“我去点裂 台湾同胞沿途参观来到咱店里。 一滩血似的印章写着‘仁义'。 时刻,毅然举起炸药包,为革命舍身炸碉 缝里的那根炮捻!”说罢,朝高英跟前一站, 欢迎!欢迎!张开双臂楼亲人呵, 多少穷人被它吞噬了生命, 堡!只有这样,我们的青春才会美丽。” 她那高大的身材把高英衬得矮了半个头。 千言万语如滔滔不绝的山溪… 府!我亲爱的姐姐阿丽” 高英的话说得多么深情啊,河里的水 就这样,这场排险战斗由高英、高萍负 晔哗地流着,我抬起头,只见一只鹰,一只 贵爆炸。 此刻,一位年轻的姑娘停止话语, 姑娘猛地擦去脸上的泪珠, 羽毛丰满的小鹰,在空中飞翔着。 排险战斗开始了!她俩一登上山坡, 寮目仲望橱窗上明净闪亮的玻璃。 愤怒的控诉代替了抽泣: 这时,高英接着说:“从此后,在同志们 高英就轻巧地、一闪身钻进巨齿獠牙的虎 呵,是看到整齐成列的新药品? “在黑夜沉沉的台湾土地上, 热情帮助下,我刮风时学点炮,烈日下学点 口里;另一端的高萍,正攀上了一块尖顶石 还是对祖国的金针医学产生兴趣? 药房就是资本家吃人的工具! 炮,自己给自己出难题学,个儿低就跳着 头上,直起了腰,举起了火种,朝着裂缝里 点,决心当一名真正的火花!” 的炮捻一点。刹时贝见:长长的导火索“嗤 姑娘歌默地无声无息, “他们用穷人的鲜血作试验, 听了高英这一席话,我的心里,宛如浪 啦啦”地冒起了青烟,闪出了火花!高萍仄 只是将拳头紧案捏起。 阿姐被强拉走,抽干血液! 潮滚滚。我深情地凝望着她:她的模样仍 起身子刚要走下石头,谁知!脚下的石头 不平的浪湖在胸中起代, 回到茅棚已是奄奄一息, 是那么平凡,那么文静… 一活动,“哗”地滚落下来,高萍一踩空, 朔亮的目光透出不屈和坚毅。 临死拿出这张逼迫卖血的收据… 高英来后的第十天,我们火花爆破组, “则剿”地掉了下来,顺着山坡,象风卷着似地 领到了新的战斗任务,去开辟新的炸石场。 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半出坡的土坎上… 说吧,你已来到灿烂的阳光下, “今天,来到春满大地的祖国, 新场地,峭壁陡,巨石悬空峥嵘,自然,爆破 这个意外就象一个“咔喳”响的炸雷, 对祖国亲人有什么话可隐秘? 怎不使我想起台湾岛上的一切?: 时难度大,为了安全起见,在漫长的爆炸坡 震在我的头顶,我的手紧揪着胸前的衣服, 说吧,你已呼吸着祖国的新鲜空气, 亲人呐,台湾人民日夜卧解放, 的下面挖了一个安全涧,以兔意外情况发 一颗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里。 苹命同志要比嫡亲姐妹更加亲密! 盼着阿里山早日插上五星红旗!” 生。 这时只见巨齿獠牙的虎口里,吐出了 说实话,每开辟一个石场是不会不遇 浓浓的硝烟,我知道虎口里有一丈多深啊! 姑娘指着“小病服务处”的挂牌 听完姑娘这段回忆, 到困难的,然而这次困难却大些;但是,再 随着一股硝烟,虎口里钻出了个高英!她 激愤地从袋里掏出揉皱的字据: 阶级的仇根在每人心中升起。 大的困难,也拦不住我们火花爆被组的步 一看高萍滚在山坡坎上,就一个俯身冲下 “见到大陆服务处,想起台湾卖血处, 加强无产阶级铁的专政, 伐!姑娘们握着拳头喊:“炸它个山倒石 去,弯腰一把抱起受伤的高萍,背着就走。 同是药房里挂牌呵,竟然这般全异! 定要使亲人团聚,祖国统一! 塌,看它再威胁咱!” (下转45页) 59 ==========第31页========== 白云深处 深 度 张士敏 缪惟民 飞攀脚手架, 工地开起批判会, 在那油光光的秃头上摸着,一面思虑怎样 笑迎五彩霞, 地钻出人堆猛把话简抓: 对付这位虽然年轻,却是很厉害的副组长 白云深处一小丫, “谁说妇女不能挑大梁? 舵工阿浦。哈化这人解放前曾做过几年跑 可是她?把清脆的笑声人间撒… 林彪孔老二,闭着眼睛说暗话!” 外罗门航道的深度骤然变浅了!这消 街,由于职业的习惯,养成一个特点:见人 息在航道公司革委会生产组中引起一场激 就打哈哈。用他自己的话说:“面带三分笑, 两根辩梢身后甩, 拦海造厂一年半, 烈的争论。 见了人不恼。”加上他名字的谐音,因此大 一根银钩手中拿! 从未见她回过家! 公司革委会委员、生产组副组长,舵工 家都喊他“哈哈”。这时,他照例笑道:“哈, 敢与小伙子比高下, 为共产主义大厦架钢筋呵, 出身的新干部浦清泉认为,这责任是在革 阿浦同志,无论从书本知识还是实践经验 誓言出口火辣辣! 她愿做一根基础桩,东海岸上把根扎… 委会副主任、生产组组长乐正平和疏浚技 来说,深潭抛泥法都是可行的。” 术员哈化身上,是他们将附近一条黑沙江 “对,”阿浦点点头,“但得看具体情况, 工程挖出的大量泥沙,没有按规定输送到 拿外罗门航道来说,水流急,潮汛大,抛下 前年报名上工地, 而今十里工地美名扬, 外海去,却抛在外罗门航道的深潭中,造 去的泥沙就不会如想象的那样都聚结在深 领导未曾考虑她; 人人赞她是“钢小丫”。 成泥沙扩散,从而影响了航道的深度,因 潭中。” 嗬!她头一扭、嘴一翘 那一天,记者白云深处来寻访, 此必须立即停止在外罗门航道深潭抛泥, “哈,”哈化头一仰,“这可能,可能。可 “嗯!十七啦,还把我当女娃娃?” 她却躲在师傅身后羞答答。 同时要从思想路线上进行检查,吸取教训。 是我的副组长同志,请你别忘了,水下面的 乐正平和哈化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深度 事情,肉眼是看不见的呵。” 那回暴雨去抢险, 那股冲劲儿,没有了, 变浅与深潭抛泥关系不大,,可能是今年从 阿浦说:“可你也别忘了,一个人执行 地脚踩尖钉血沾袜… 那股杀劲儿,哪去拉? 上游来的流量比往年大,夹带的泥沙比较 的是什么路线,群众是看得见的:” 队长命令:“快撒下!” 只见她飞红了脸蛋轻声说: 多造成的。 哈化一楞。 她咬咬牙、摆摆手,扛起钢筋又冲杀! “比起师傅来,咱还差” 不同的观点,不同的态度,针锋相对,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 (题图:宋治平) 互不相让。 的乐正平插嘴说:“我看不必争了,没多大 此刻,哈化看着航道图,一面用胖手 意思嘛。” 60 61 ==========第32页========== “为啥?”阿浦感到诧异。 论如何能协助他们,提前在一季度施工。 职权是党和人民托付给我们的,我们怎么 乐正平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啪 “航道宽着呢,深度差那么几厘米有啥 我分析了一下情况,我们不能提早施工的 能够利用它去为个人谋私利呢!” 嘶”点燃一根香烟。阿浦平伸双臂,做了 了不起。” 主要困难,是泥沙挖出来后运送的拖轮和 哈化被斥得面红耳赤。 个扩胸动作,深深地吮吸一口那润湿清凉、 “什么!一个月浅了10厘米,没啥要 泥驳不够” 阿浦转向乐正平:“老乐,我看这黄鱼 微带咸腥的海的气息。遥望若远方两艘冒 紧?”阿浦跳起来,那一双黑白分明,多少 “于是你就想出在外罗门航道深潭抛 不能吃,必须上交给党委处理!” 着淡淡黑烟的海轮,他满怀激情地说: 还带点孩子气的大眼睛直楞楞地看着乐正 泥这个新方案?” 乐正平不禁紧皱双眉。这位四十八岁 “老乐同志,看到那儿两条货轮吗?记 平,“老乐同志,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 “哈,对哟,”哈化很得意,“这样做不但 的革委会副主任在文化大革命前是航道公 得两年前那条航道还无法行驶大海轮,经 “为什么不可以?”乐正平看着他。 可以帮助人家解决困难,而且我们又可以 司的副经理,跟着公司经理,大搞“左挖 过我们的努力,现在终于正式通航了。” “现在工农业生产飞跃发展,海上运输 超额完成今年的疏浚生产指标,大大降低 右抛”的土方挂帅,犯了不少错误,文化 “嗯。”乐正平喷了一口烟。 十分繁忙,船员们都千方百计满载多装,他 生产成本,真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两全其 大革命初期受到过群众的批判,但由于他 阿浦继续热情地说:“随着国内外革命 们的口号是:‘寸水必争’。如果我们提供 美。你不在家,我汇报给乐副主任” 检查时态度较好,受到群众谅解,结合进革 形势和造船工业的迅速发展,海上运输越 的航道深度不准确,不用说几十厘米,有时 “我同意了。”乐正平闷闷地说,“再说 委会,负责抓生产。这次黑沙江工程和渔 来越繁忙,领导上号召我们迅速改变港口 侯哪怕几厘米也可以造成船舶搁浅。” 遍,我不明白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业指挥部送黄鱼的事儿,他听哈化说了,哈 和航道面貌。我们航道工人肩上的担子重 “这些都是说说的。”乐正平笑笑,“你 “很有意思。”阿浦固执地说,看着哈 化也是第一个送鱼给他;但他并非因为嘴 得很呵。” 说说,生活里有多少这样的事儿?” 化:“老哈,人家都说你是个出名的铁算盘, 馋,看在这几条鱼的面上同意提前这一工 “嗯。”乐正平又喷出一口烟,他很明白 哈化附和着:“哈,我吃航道饭二十几 这回对黑沙渔业指挥部怎么” 程,而是被哈化这个深潭抛泥法所吸引一 阿浦的意思。说实话,他觉得小伙子这种 年了,这样的事儿还从来没听说过哩。” “这…”哈化避开阿浦那锐利的眼 这样一来今年的疏浚土方指标笃定超额完 革命热情很可爱,也很可贵;但同时又觉得 “等到碰上就来不及了。”阿浦激动起 神,为了掩饰自己,他习惯地一笑:“哈,为 成。想不到这个年青的阿浦会小题大作, 未免可笑和幼稚一嗬,难道我乐正平还 来,“我踩过甲板,当过舵工,我知道,对船 了积极支授渔业生产嘛。” 死死抓住这一点,硬把深度变浅的事同黄 不懂这些吗?光凭热情工作是不行的: 舶来说,关键时刻差几厘米就是不行;对我 “真是这样?”阿浦走到墙角,提起那只 鱼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事情摘大了不仅对 两人欧默地坐了一会,乐正平终于开 们革命者来说,脑子里如果有这种思想,就 他亲手缝制的帆布水手袋,“哗啦”一下将 哈化没好处,对自己也不光彩,更重要的是 腔了。他说:“我们俩是公司生产方面的主 要偏离毛主席革命路线!” 六七条大黄鱼倒在地上。哈化面孔一红, 往后工作难以开展。他很想将这些话一股 要负责人,考虑问题得全面点。哈化要人 “偏离毛主席草命路线?哈,好大帽 乐正平也显得不自然起来。阿浦指着地上 脑儿倒出来,但碍于哈化的面,又不好说, 家鱼当然不太好;不过,他毕竟是为了大 子。”哈化故意看着乐正平。 的黄鱼,说:“你为什么把它送到我家里?是 想了想,说:“走吧,我们出去散散步。” 家…” 乐正平手一挥:“好,时间宝贵,不谈 哪里来的?” 阿浦领会他的意思,他觉得问题的根 “为大家?”阿浦打断他的话,“为哪个 了。深度就差那么儿厘米嘛,有机会派两 “哈”哈化强打脊笑脸,“这是渔业 子还是在作为党员领导干部的乐正平身 大家?你我,还有几个船员,这叫大家?” 条船去挖一下就行了。眼下深潭抛泥照常 指挥部的同志为了对我们的支持表示感 上,很想同他思想见见面,于是高兴地说: 乐正平一时回答不上来。 进行,完成任务要紧。” 谢,送来的” “对,出去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阿浦说道:“再说,象哈化这种满脑子 “不行!”阿浦毫不放松,“不仅立即停 “是送来的还是要来的?” 资产阶级思想的人,他决不可能真正为大 止深潭抛泥,还得把路线是非犒清楚。” “哈,送来的也好,要来的也好,反正是 二 家,我看他就想用几条鱼来塞住大家的嘴 “你这什么意思?”乐正平警惕地看着 码事,这叫互相帮助,大家有数。哈,我 巴。老乐啊,这可是意识形态领域里的阶 他。 知道你喜欢吃鱼,瞧,这样新鲜的大黄鱼你 他俩走出公司大门,通过一段林荫路, 级斗争啊!” 阿浦没有回答,注视着哈化,说:“哈 化钱也买不着。” 然后走上一条布满碎石子的斜坡,登上一 乐正平不高兴地说:“不要动不动就上 化,黑沙江的航道和渔码头的疏浚工程,不 “哈化同志!”阿浦忍不住提高嗓门, 座小山头一这是伸进海中一个小小的半 纲上线嘛,我觉得你今天对哈化的做法太 是安排在第四季度施工吗?为什么要大大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岛。从这儿可以俯瞰疏浚船队、航测船队 过份。” 提前呢?” “”哈化没料到这一手,脸上的肌 的码头和整个弧形的海湾。那无边的大海 “过份?” “这…哈哈,”哈化摸摸脑袋,“他们 肉一·下僵住了。 在春天的阳光下闪烁着,蔚蓝、辽阔、深沉、 “对,过份!”乐正平望着远方,“付钱吃 几次派人来,说生产任务紧张,希望我们无 “我们是社会主义的企业,我们手中的 透明。 几条黄鱼,这有哈了不起?” 62 63 ==========第33页========== “不对,这种‘有啥了不起?的事,值得 着他的衣角。 我们共产党人严重注意,这是一种歪风邪 “阿浦,你顶得对:”背后忽然响起一个 三 气,应该与之作坚决的斗争。” 沉重有力的声音。他回过身,原来是自己 “斗争?”乐正平耸耸肩膀,说:“何必搞 师傅老舵工许长发。 航道公司生产组办公室里,乐正平和 得那么顶真,挫伤下面积极性,也搞坏了兄 “师傅!”阿浦亲切地喊了一声。十年 哈化各自怀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情注视着 弟单位关系,怎么开展工作?” 前,当他踏上“勇敢”号的船甲板,就是这位 刚刚从海上回来,工作服上沾满白花花盐 “原来这样!”阿浦沉吟着,半响,才一 与大海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老舵工,手把 霜的阿浦。阿浦从一只塑料袋里拿出一团 字一句说:“现在我明白了。” 手教他掌舵,教他识罗经,认航向,辨风雨, 黑糊糊的烂泥,郑重地放在两人面前,笑咪 “你明白什么?”乐正平喷了一口烟。 战海浪,而且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咪地说: “明白了问题的实质。过去,我总认为 如今阿浦虽然离开“勇敢”号,走上了领导 “请你们欣赏一下。” 你对哈化那一套资产阶级的旧思想、旧作 岗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和战 “这哪儿来的?”哈化诧异地问。 风斗争不力,是个工作方法问题,现在我才 斗友谊。阿浦一有空就上船去摸舵柄,师 “外罗门航道附近扁担岛上一位老渔 明自,其实你们之间的思想在某些地方是 徒俩边劳动边谈心,阿浦从他那儿吸取养 民送的。”阿浦举起黑泥团团,“这次我和 共通的一不过表现形式不同罢了。你这 料,听取群众的要求、批评和反应。这次黄 ‘勇敢?号的船员同志在外罗门航道访问了 样做不但为哈化的资产阶级歪风邪气提供 鱼事件就是他第一个向阿浦反映的。 好多渔民,了解了这条航道历史上的变化 土壞,而且道道地地成了他的保护人!” “别忘了我们舵工的那句老话:只要舵 情况,增加了不少知识。在扁担岛上,我们 “你?”乐正平象触电似地忽地跳 稳,不怕浪掀。”许长发那温暖的眼睛亲切 看到一个老渔民在起网,我看那网挺沉,心 起来。阿浦平静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半 地看着阿浦。 这样做已经造成外罗门航道深度变浅的恶 想:里面一定有不少大鱼,就走过去帮忙, 响,乐正平说道:“好吧,就算我为他提供土 “忘不了。”阿浦感到心头一阵温热。 谁知拉起一看,网里面却是” 壤,就算我是他的保护人,这又有什么了不 果,如果我们不斗争,不反击,让这种资产 许长发点点头,抖开手中的大字报,笑 “这玩意儿?”乐正平一楞。 起呢?哈化他不是‘王国禄?,也不是‘钱守 阶级思想作风任其泛滥,那我们航道的深 道:“阿浦,你看看,这是我们写的大字报。” “对,”阿浦点点头,“当时我也很奇怪, 维’!” 度怎么能有保证,我们的社会主义企业会 阿浦一看,只见一张大字报上赫然写 就问老渔民,这是怎么回事?谁知他笑道: “从某种意义来说危害更严重。” 走上什么道路?!” 着:“外罗门航道深度突然变浅,是资产阶 ‘嘿嘿,还问我,这都是你们航道公司干 “嘿嘿,别吓唬人。充其量,哈化不过 “好吧,”乐正平在石头上揿熄烟头,慢 级思想的污泥浊水造成的!”另一张则写 的。’我一征:‘我们?老渔民说:‘那还用 有些旧思想和旧意识罢了!”乐正平讥讽地 慢站起来,“你对黄鱼的处理我同意一全 者:“我们要革命!我们要前进!向资产阶 说。这儿捉鱼的人谁个不知道,这外罗门 笑着。 部退回去。可是你对深度变浅的原因所下 级歪风邪气开炮宣战!”阿浦越看越激动, 航道水底下都是又细又硬、颜色发黄的铁 ·阿浦十分严肃地说:“列宁曾经指出: 的结论,我不同意!” 越看心头越热呼,好,火烧起来了,工人群 ‘战胜集中的大资产阶级,要比“战胜”千百 板沙,这号黑泥只有前面黑沙江里才有。自 “老乐同志” 众的力量是多么了不起呵! 打三个月前,你们把黑沙江里挖出的烂泥 万小业主容易千百倍;而这些小业主用他 “我是生产组组长,我有权决定深潭抛 许长发说道:“一些分到鱼的工人都主 们日常的、琐碎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腐化活 抛进这外罗门的深潭里后,我们起网时就 泥继续进行!你有不同意见,向上反映好 动把鱼送交支部和党委。并且纷纷起来揭 常常捞起这些黑泥团团。’” 动制造着为资产阶级所需要的,使资产阶 了。”说罢转过身,顺着那道斜坡急步向山 鳐哈化。” 乐正平沉吟了一会儿,从抽斗里取出 级得以复辟的恶果。’因此,怎样对待这些 下冲去。 “啊,太好了!”阿浦高兴地说,“师傅, 资产阶级的腐化活动,是搞马克思主义还 一张表格,送到阿浦面前:“你看看这个。” 阿浦一征,随即猛喊一声:“老乐!”但 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出海,到外罗门航道 阿浦一看,是一张填满各种数字符号 是搞资本主义的一个重要问题。” 不知是顶风,还是乐正平没听到,抑或是听 去,调查研究,掌握深潭抛泥影响航道深度 “.”乐正平想不到这个舵工出身的 的外罗门航道水文测验报告表。他首先看 到了不想答应一反正没回头。 的确凿资料,取得更大的发言权,制止深 新干部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竞无言 输沙量一项,只见写着:“大约占总抛泥量 “你呀!”阿浦感到浑身一阵燥热。他 潭抛泥。” 的10%”,那就是说,抛进外罗门航道深潭 以对。 用手抓住领口使劲一扯,一粒扣子掉了下 许长发手一挥:“乘我们的‘勇敢号中的数百万立方米的黑沙江泥沙,只有十 阿浦继续说道:“就拿目前来说吧,他 来。那疾厉的海风,舞弄着他的头发,吹拂 去。” 分之一成了随水漂流,能够影响航道深度 子 ==========第34页========== 的“漂移质”。无疑,这一定又是哈化在捣 疑惑地看着他。 愧。蓦然,他想起什么,对许长发说:“长发 阿浦打开桌上的海图,默看一会,猛然 鬼!便不动声色地说: 阿浦说:“你说不清楚,我倒可以帮你 师傅,请赶快通知疏浚船队,立即停止在外 说道:“走!” “哈化,这份东西是你负责搞的?” 说清楚。你弄虚作假,将表层含沙量较小 罗门航道深潭抛泥。” “哪儿去?”乐正平、哈化以及长发师傅 “是哟,是哟,哈。”哈化警愒地看着阿 的水样代替底层含沙量高的水样进行化验 许长发正要出去,桌上的电话铃急促 都一惊。 浦。 分析…” 地响起来,乐正平拿起电话:“嗯,我就是, “立即赶到出事地点,引领海洋'号绕 乐正平也关切地看着阿浦。自打海边 “没…没有的事!”哈化叫着,胀红了 对,对…什么?啊!啊!…”他那光 过三号灯浮,插向正北,通过剑门水道,驶 那场激烈的争论后,乐正平心里一直觉得 脸。 洁的额角上刹时沁出一粒粒汗珠,而且看 上正航道。” 不踏实,便让哈化亲自带人到外罗门航道 “这是铁的事实!”阿浦逼视着他,“不 得出,拿听筒的手在微微发抖哩。 “通过剑门水道?”乐正平走到海图面 去进行水文测验。当哈化弄回这张表格 要自以为聪明,老实告诉你,群众的眼睛是 阿浦、长发师傅都从未看到过自信果 前,“唔,这倒可以考虑。” 后,他才算放了心。 雪亮的!” 断的乐正平会慌乱成这样,不由对看了一 许长发说:“是个好办法。不过” “奇怪!”阿浦看看那张表格,再看看那 “可耻!”长发师傅的大手一挥。 眼。 阿浦知道师傅的心意。剑门水道是一 块黑泥团团,自言自语地说 “你呀,哇!”乐正平气得直踩脚,他觉 乐正平放下听简,垂头丧气地坐在皮 条战备航道,形势非常险要,正象渔民中一 “哈,”哈化笑道,“这也不奇怪。吃航 得哈化把他的脸都丢尽了,特别是在阿浦 转椅上。 首民谣说的:“剑门道,船难跑,尖刀礁,黄 道饭的人都知道,水流的速度中间快,两边 面前。“老哈,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老乐,怎么回事?”阿浦关切地走过 泥滩,七转十八湾。”不久前才去勘察测量, 慢。由于流速缓慢,泥沙就很容易在岸边 “我,我…是遵照你的精神办事的啊 去。 航标还没来得及布设,这样的夜晚引领“海 沉积下来。大概你那位老渔民是在岸边起 …”哈化嗫嚅着说 乐正平有气无力地说:“港口调度来电 洋”号通过是多么危险呵!可是他却平静 的网吧。” 我说过什么?” 话,根据我们半个月前测量提供的外罗门 地笑道: 乐正平不由连连点头,同时用眼角瞟 “只要土方到手,在那茫茫大海里航道 航道图纸,三号灯浮附近浅滩的深度,今 “长发师傅,记得吗,‘勇敢’号去测量 着阿浦。 深度差那么儿厘米无所谓,所以我…” 天骤然又浅了十厘米,满载的万吨货轮‘海 时是我帮你掌的舵。” 阿浦皱皱眉头,忽然神情一转,给长发 乐正平气急败坏地瞪了哈化一眼,一 洋’号在那儿拖底了,现在进退两难,情况 许长发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在那 师傅打了个电话。过不多久,长发来了,手 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很危急。” 些险恶的礁石上留下过他们这些勘察者的 里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水文测验报告单, 阿浦问道:“哈化,你从渔业指挥部到 “真的?”许长发忍不住惊叫一声,哈化 脚印,在那些金黄的沙滩上滴落过他们晶 阿浦连忙上前接过来看着,不住地点点头, 底弄来多少鱼?” 也恐惧地拾起头。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万 莹的汗水,可是天这么黑,风雨这么大,没 然后递给乐正平,说:“老乐同志,请你也看 “四…四百斤”平常笑声响亮的 一真的搁浅,将会出现不堪设想的后果。 有任何助航标志,引领的又是一条满载的 看这一张。” 哈化现在声音象蚊子。 阿浦紧皱双眉,走到窗前。外面开始 万吨轮!万一…作为师傅,作为同志,作 乐正平接过一看,一样的表格,上面输 “不!”阿浦大喝一声,“是一千四百 下雨了。他凝视着那烟雨迷茫、怒涛千倾 为一个老舵工,为阿浦想想,这个责任实在 沙率竟是50%! 斤可能还更多。” 的大海,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紧紧的… 太重大了!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愤怒 “这?”乐正平忽又抓起哈化的那 “你?”乐正平吓得站起来。 “长发师傅!”乐正平忽然拾起头,眼里 地扫了一眼哈化和乐正平,凝望着阿浦那 张报告单,“怎么搞的?” “哈化,你这胃叫真不小哟!”许长发冷 闪过一线希望的光亮,“现在潮水情况怎么 双黑自分明,多少还带点稚气的眼睛,从心 “那就问他吧!”阿浦看着哈化。 笑着 样?” 底深处发出一声呼唤 哈化摸摸脑壳,说:“哈,这种输沙率的 “那些鱼那里去了?”乐正平愤怒地看 许长发看看壁上的钟:“还在继续落, 阿浦” 测验本身就是大约数字,不太准确的。” 着他。 深度还要减浅,那时”他不愿多说,也 乐正平听了阿浦的方案心里百感交 许长发说:“那也不会相差这么多。” 阿浦笑笑:“放心,不会是猫叼去了。 不需要多说下去了。 集。是啊,许长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样 哈化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就说 哪儿去了,哈化他心里有数。” “唉!”乐正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做确实太危险,于是他激动地说:“阿浦同 不清楚了,阿,兴许我们用的仪器有毛病。” 许长发说:“下一步就看你是不是老实 “老乐,”阿浦突然转过身,“‘海洋’号 志,再想别的抢救办法吧,我决不愿意你为 阿浦说:“恐怕不是仪器有毛病,而是 了。” 准确的方位?…” 了我…” 思想有毛病!” 哈化早已缩成一团。 “三号灯浮东偏北半浬。”乐正平不知 阿浦铿锵地说:“时间不等人,长发师 哈化避开阿浦那灼人的目光。乐正平 此时,乐正平真是又气又恼,又根又 他想干什么。 傅,老乐同志,走!” 67 ==========第35页========== “我?”乐正平一征,随即大踏步跟上 把,船速顿时慢了下来,船身微微颤抖着。 “刚才那把‘尖刀’的名字就叫‘对我 乐正平手捧黑泥,激动地说:“大伙说 的 嘴唇紧闭的老船长又不安地看看许长 来。” 得对,真正影响航道深度的不是这些黑泥 三个人冲出门外,消失在那呼喷啸的狂学 “‘对我来'?” 团团,而是资产阶级的歪风邪气和修正主 风暴雨中。 许长发轻声说道:“要过尖刀礁了,这 “在那礁石四周,你看看是一片汪洋, 义的污泥浊水。” 是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道难关。这儿水 其实暗礁密布。航行船舶,要想安全通过, 阿浦感慨地说:“是呀,看来航道中的 四 流湍急,礁石密布,而且有一股涡流。” 只有将航向正对这把尖刀,在距离二百五 污泥不挖除,深度就不能保证,船舶航行就 阿浦点点头,神情更加坚定。 十至三百米的地方快速转向,就象刚才阿 有危险;旧社会遗留下来的这些污泥浊水 “哗!哗!…”狂风夹着骤雨,卷着巨 全船没有一点声音。雨渐渐小了,借 浦操纵的那样。” 不清除,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就不能巩固, 浪,向“海洋”号船身猛袭着。 着天空的微光,可以看到远方那一堆堆礁 老船长看看年轻的阿浦,忍不住连连 资本主义就有复辟的危险。” 驾驶台上静梢悄的,只有回声测深仪 影,就象一只蹲伏着的野兽。周围的海水 点头:“多好的新干部,多好的年轻人呵!” 长发凝望着那金波闪闪,水天相接的 轻微的“嚓嚓”声和阿浦不时发出的沉重的 象煮沸了一样,沸腾着,翻滚着,那声音真 当东方天边出现那第一条玫瑰色曙光 远方,深沉地说:“对!所以我们要争取做 舵令声,打破那神秘而又深沉的宁静。海 如同千军呐喊,万马嘶鸣。 时,阿浦他们告别了老船长和“海洋”轮,登 个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自觉战士。” 图桌上那盏加了防护罩的合灯的光亮,映 “加速!”阿浦沉者命令,“把稳舵!” 上前来接应的航测船“勇政”号。 这时,那一轮红日已跃出海面,鲜艳夺 照着一个个神情严肃的脸,这一切,使这宽 但不知为啥,舵却不那么听使唤,船身 走进驾驶室,阿浦习惯地从舵工手中 目,光芒四射。 大的驾驶台更加肃穆庄严。 两边摇晃着。 接过舵轮。跟在后面的乐正平,蕃然看到他 阿浦紧握舵轮,加快速度,向着那太阳 头发花白的“海洋”号老船长,年轻的 “我来!”阿浦从年轻的舵工手中接过 旁边海图桌上那团黑泥,迟疑了一下,轻声 升起的地方,他们飞速驶去。 操舵工,以及许长发和乐正平,都站立在玻 舵轮。 说:“阿浦,把它送给我吧。” (题图、插图:宋治平) 璃窗前,眼看着那漆黑无边,危机四伏的大 老船长又疑惑地看看许长发。 阿浦点点头。 海,耳听着那暴雨狂涛的喧鸣,心都系在年 许长发轻轻一笑:“能工出身。” 轻的阿浦身上。 阿浦那有力的双手紧握舵轮,对正航 老船长看看阿浦那稚嫩的脸,再看看 向,“海洋”号庞大的船身慢慢向礁群靠近、 (上接27页) 件,这也得加以证实才是!而现在他手头有一份 身边的许长发一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 靠近。只见正前方一块黑糊糊的礁石象一 “您不用担心,我并不需要助学金!我只要一 完全适用的证件,上面明写著的是:他在住宅合作 意思是:这个年轻人行吗? 把锋利的匕首倒插在海浪中,浪花飞溅,狰 张证件就行了,您知道,不然的话,有时民警局毕 社当安装工” 许长发的回答是坚定的点头。 狞恐怖。阿浦将船头正对着它,五百米、四 竟是会来吹毛求疵的。可是,如果身边带一张这 “那么您就去证明一下,这份证件是假的 乐正平站在阿浦的旁边,看看阿浦那 百米、三百米…人们都睁大眼晴,屏住呼 样的证件,我便可以干那高水平的事了!” 凝视前方,闪闪发光的眼晴,他的内心真象 吸,终于那位老船长忍不住了,哇一声叫出 原来如此:我要速住他,他却要抓住我! “这话说说是容易的,可是婴证明却也难哪! 外面的大海,波涛汹涌,心潮难平。他想 “哎哟,真遗憾,附近没有民警!”我不觉脱口 来: 他大概已经给合作社的主任和副主任搞了什么料 说,却又没法说。难忍的沉歌,这是回忆 而出。 子,因此那些人是会拚命设法庇护他的!所以眼 “快!…” 戈加好象立刻就被风吹走了似的,我还没有 和追溯往事的最好时机。乐正平不由得想 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社会舆论应该娜视、斥责 许长发一把按住他:“别出声!” 来得及眨一下眼睛,他已经在门外了。 这些不劳而食的寄生虫:” 起,当着哈化的面,阿浦拎起水手袋,“哗 阿浦似乎没听到这一切,他嘴唇紧闭, 晚上,我还是去找了我们区民警局的局长。 我怀着难以言状的抑郁心情走出了民警局。 啦”一下将黄鱼倒在地上的粗犷动作;想起 目光前视,那有力的双手紧握舵轮,对准礁 局长昕完了我的谈话,随即生气地说道: 可是在路上正好又遇到了戈加。他乘着出租汽车 在海岬顶端那场激烈的辩论… 尖,不偏不倚…二百九十米、二百八十 “您的巴兰楚克我们是了解的!可是这个家 从我旁边经过,并且故意装作有礼貌地挖苦地朝 就在这无数双眼晴的注视下,就在这 米、二百七十米…说时迟,那时快,阿浦 伙,他在投机贩卖的时候,你抓不到他的罪证!如 我挥了挥手。 无声的沉默和激情中,年轻的阿浦引领着 猛然一个右满舵,“海洋”号象一条灵活的 果没有罪证,那是不能速捕他的,因为在刑法典 不,对戈加这样的人,如果单凭社会舆论,你 “海洋”号,顶着狂风,劈开恶浪,顽强而又 剑鱼,挨着礁边滑过去了… 上,对那些低声说话的人,没有明文规定。至于您 是无法制服得了他的! 小心翼翼地向前行驶着。航过黄泥滩,转 全船禁不住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讲到,他打算用一段西装料子来骗取您开一张证 (迅行译) 过八道弯,眼看天就要亮了。正在这时,好 老船长还没弄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象有谁的巨掌在水下把庞大的船身拉了一 许长发笑道: 68 69 ==========第36页========== 会把创作引入资产阶级唯美主义、形式主 阶级所需要的“新的镜头”。而创作实践证 义的死胡同。 明,要刻划对立面人物或转变人物,并不太 然而要在我们的文艺作品中不断反映 难;要极取英雄形象崭新的革命风貌的“新 出“新的镜头”,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并不 的镜头”,却并不容易做到。无产阶级文艺 是轻而易举的事。“新的镜头”来源于火热 正是要遇难而进,突破难关,才会有新的创 不断从生活中摄取“新的镜头” 的斗争生活。因此,这就要求我们的革命文 造。 艺工作者,必须长期地无条件地深入到火 整个社会主义历史时期,是“衰亡着的 热的工农兵斗争生活中去。对于一个真正 资本主义与生长着的共产主义彼此斗争的 小说《新的镜头》引起的联想 追求“新的镜头”的作者来说,“熟门熟路” 时期”。斗争的复杂性,更要求我们必须借 是不存在的。我们都很熟悉自己的故乡,山 助于马克思主义的显微镜和望远镜,去分 龚 挺 水草木,尽刻脑际。可是阔别数载,一旦重 辨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 返,也许就会迷路。因为故乡在变、在更 是新生事物,什么是哀败东西,什么是生活 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运动在发 的主流,什么是生活的逆流。否则,我们就 展中,又有新的东西在前头,新东西是层出 会在生活的万花筒前变成色盲,变成睁眼 不穷的。”对于战斗在三大革命运动第一线 瞎。“身在宝山不识宝”,熟悉了生活却写 《朝霞》一九七四年十一期发表了一篇 在文艺作品中,“新的镜头”是什么?就 的工农兵业余作者来说,也同样存在着深 不出作品,有的作者有这样的感慨。而寻 小说,叫《新的镜头》。作品写“我”接到一 是要努力反映“新的社会经济形态,新的阶 入生活的问题。我们已经熟悉的东西,在 找原因,却往往归结为自己的技巧不够, 项任务,去某厂拍摄一组氧气炼钢的镜头。 级力量,新的人物和新的思想”。每个时代、 昨天来说,也许是新的;可是在今天看来, “不会写”,因此颇有发愤闭门政技巧的决 因为这是个先进单位,那里的许多新人新 每个阶级,都有自己的文艺。时代在前进, 就已经不那么新了,被更新的东西所代替 心。这也是本末倒置。我们认为主要的, 事,“都曾经在我的镜头中出现过”,“熟门 革命在发展,社会经济形态在变化,阶级力 了。因此决不能满足于现状,要不断地到 应是发愤读书,读马列的书、毛主席的书 熟路”,完成任务想必不难。谁知大出意 量的对比在消长,人物和人的思想也在斗 生活中去摄取“新的镜头”。如果谁想走捷 在当前,特别要弄懂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 斜:“我”对准一张大红喜报,正要“扣动机 争中焕然一新。文艺作品只有把这些“新的 径,图省事,不在深入生活上下功夫,企图 问题,加深对党的基本路线的认识,提高阶 扭”,忽然一张措词尖锐的大字报糊上了宣 镜头”拍摄下来,连缀成气魄雄伟的长卷, 关在房子里冥思苦索以出“新”,假如说还 级斗争和两条路线斗争的觉悟,这样去深 传栏;“我”正要拍摄奋战在炉前的钟如泉 才能反映我们这个时代的真实面貌,跟上 有一点“新”的话,那也一定离开革命的现 入、观察、分析生活,就会出现“柳暗花明又 “坚实威武”的英雄形象,冷不防被一心“保 时代前进的步伐,成为伟大时代的号角。例 实甚远,是跟无产阶级的文艺方向背道而 一村”的局面。当然,学习马列和深入生 先进”、反对闯新路的杨三福堵住了镜头; 如:在经历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后, 驰的东西。 活,是相辅相成的,不是分两步走。要以理 炉顶吹氧成功了,“我”正要给“三个炉前 在批林批孔运动普及、深入、持久开展的时 生活是浩瀚的大海。它既绚丽多姿, 论来指导实践,要在实践中学习理论。只 工”拍一张,可老钟师傅不见了,好不容易 候,毛主席又作了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理 又错综复杂。文艺作品面对这样的图景, 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解决创作上的“苦 找到他,“他又一头钻进化铁炉”,搞新的 论问题的重要指示,我们面临着一个崭新 如何取舍,才能摄取到“新的镜头”?这就 恼”,写出为工农兵服务,为无产阶级专政 试验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呢? 的斗争形势。阶级斗争将会有新的发展, 要求把摄影机的“镜头”始终对推无产阶级 服务的好作品。 “新镜头层出不穷”,让读者带着各自的激 无产阶级专政会在斗争中得到空前的巩 英雄人物。因为英雄人物的所作所为和思 生活在前进,斗争在召唤。“新的镜头” 动想象去吧! 固。如果我们的文艺不是迅速地积极地反 想品质,代表着时代前进的方向,反映了生 是层出不穷的。我们不妨也向文艺工作者 小说意在刻划“马不停蹄,不断创新” 映这场新的斗争,怎么能成为巩固无产阶 活的本质,显示了今天工人阶级焕然一新 问一句:什么时候你才能完成拍摄“新的 的工人阶级英雄形象,而不是要教给读者 级专政的有力工具呢?只有拍摄“新的镜 的精神面貌。因此,镜头只有跟着英雄人 镜头”的任务呢?请用你们更多更好的作 怎样选镜头,搞新闻摄影,这是不言而喻 头”,反映新的人物和思想,作品才会有“新 物转,作品才会有深度、出新意。镜头偏 品作出回答吧! 的。然而“我”的拍摄“新的镜头”的饶有兴 意”。这是最主要的。如果离开这一条,专 了,或者谁有戏镜头就给谁,甚至把英雄人 味的曲折经历,却引起了我的关于文艺创 门考究“花样翻新”,一心追求“摄影”的构 物撒在一边,这些都不符合无产阶级文艺 作的一些联想。 图、对比、色彩之类,那就是舍本逐末,甚至 的创作原则,决不能在作品里反映出无产 71 ==========第37页========== 二十年过去了。如今,许都新建,曹操 县令审讯郡里派来的督邮,这件罕见 掌握大权,正想推行他的法治主张,怎能容 的事,轰动了小小的县城。许多老百姓都 许当年洛阳的混乱局面在许都重现呢?曹 围在县衙外看热闹。督邮开始还十分傲 操懂得,要巩固许都的封建中央集权,一定 慢,大吵大闹,威胁满宠。后来在满宠的严 要打击豪强的不法行为,加强许都治安。但 词审问下,不得不低头认罪。 当前他身负军事重担,戎马倥偬,不可能亲 满宠审讯完毕,当众公布了督邮的罪 自处理地方治安。他多么需要一个得力的 状,并把他逐出县衙。 助手,来担任许都令啊! 满宠对县里的吏卒说:“我知道这批人 曹操的故事 曹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对面墙上他 不会容忍我继续在这里做官,我也不愿意 亲手书写的草书条幅映入眼帘:“宰相必起 在这里受他们的窝囊气了。”说罢,他拿出 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官印交给县吏,当晚就辞官回乡了。 卢湾区工宣办《曹操的故事》编写组 杰出法家人物韩非的这两句名言,是 满宠惩办督邮的行动,传遍了整个山 他一向十分欣赏的。今天看了,觉得颇受 阳郡。不久,曹操带兵进入兗州,听到这件 启发。他紧蹙的眉字徐徐舒开:“对,应该 事,心里暗暗赞赏满宠的法治精神,便派人 让满宠来担任。” 请他来担任随军的从事。如今曹操在考虑 满宠出身下层官吏,自小研究刑法。早 许都令人选的时候,便想到了他。 自从曹操把汉献帝从洛阳接到许昌以 年曾经在山阳那里做过一任县令。他厉行 满宠上任的那天,曹操特地嘱附他说: 满宠执法 后,许昌就成为京都。曹操担任了司空职 法治,惩办过一批横行不法的豪强。 “我知道你是一个执法很严的人,所以派你 务,掌握着朝政大权。几个月来,他深深感 有一次,山阳郡派了一个督邮到县里 做这个事。许都是文武官员集中的地方, 火红的太阳从西边落下去了,月亮还 到许都的情况复杂,当地的豪强势力本来 来视察。满宠接到通知,便认真地去馆驿 希望你不讲情面,严格依法行事。” 没有爬起来,许都城笼罩在苍茫的暮霭中。 十分顽固,再加上跟随献帝同来的一批皇 向督邮报告县里的情况。到了馆驿,只见 满宠听到过曹操早年在洛阳棒杀蹇叔 城门口“哒哒哒”地响起了一阵马蹄 亲国戚、世族老臣,自恃门第高贵,官爵显 车马盈门,进进出出都是当地一些豪强。满 的故事,便说:“现在情况不同了,上面有司 声,曹操带着几个武将巡视军营后回来了。 赫,一面高唱“礼治”、“仁政”,一面纵容亲 宠心里十分纳闷。 空主持朝政,事情就好办了。” “让开!让开!”曹操的背后传来了一 戚宾客为非作歹。许都城里,接二连三发 督邮见了满宠,东拉西扯问了几句,就 曹操顺手把几卷文书交给他,说:“你 阵吆喝声。他正要回头时,只见一群家兵 生豪强横行不法、无故杀人的事件。 拉长了脸责问道:“你身为县令,不施仁义, 看,许都的情况并不那末简单,这里就有不 簇拥着一辆驷马大车,横冲直撞地闯过了 看了这些案件,曹操不禁想起了当年 却专门欺压良民,滥施刑罚,是何道理?” 少案件。” 城门,险些儿把几个守卫城门的兵士撞倒。 他在洛阳担任北部尉时的情景。 满宠听了一惊,马上辩解说:“督邮这 满宠上任后,一连下了几道禁令,并且 曹操凝视着前去的驷马大车,耳边听 那时宦官专权,洛阳城一片乌烟瘴气。 话从何说起。我依法惩办为非作歹的豪 把不少积案弄清后依法处理了。许都的治 到两个兵士在气呼呼地说: 他想用法治精神来改变这个混乱局面。他 强,怎么说是欺压良民。” 安有了显著的好转。 “妈的,那么神气!” 一上任,就命令吏卒赶制二十几根五色大 满脸横肉的督邮蛮不讲理地嚷起来: 有一天,满宠手下的一队兵士,在城门 “忍着点,我在洛阳看得多了。” 棒,悬挂在衙门两侧,并宣布了一道夜禁 “别再狡辩了,告你状的人多呐。” 外捉到一个恃强行凶的歹徒。这家伙杀人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令:“凡违反夜禁者,不问平民贵族,依法严 满宠愤愤地回到县衙。他找来了一个 越货后一直逃匿不见,这次终于被兵士抓 惩。”有一次,宦官蹇硕的叔父依仗他侄儿 当地出身的小吏一问,才知道这个督邮是 住了。 曹操回到司空府的书斋里,主簿匆匆 的权势,无视曹操禁令,持刀夜行。曹操拿 个贪赃枉法的老手,才到县,就跟一批被满 满宠坐在堂上,往下一望,只见那个犯 送上一卷文书。曹操略略一看,摇摇头,两 获后,毫不客气用五色棒把他打死。这件 宠惩办过的豪强勾搭上了。他收取贿赂, 人身着华服,虽然被捆绑,但还是显出一副 条眉毛顿时拧成了疙瘩,自言自语地说: 事曾轰动整个洛阳,使世族豪强不得不收 准备为他们撑腰。满宠听了,勃然大怒,就 满不在乎的神气。 “那么多的案件?!” 敛了一下。但当权的宦官集团从此怀恨在 命令县里的吏卒,把督邮捆绑起来,送到县 “好大胆!”满宠大喝一声,“你犯了法, ,曹操反剪着手,在书斋来回踱步沉思。 心,不久便借故把他调离了洛阳。 衙来审讯。 逃到哪里去了?” 72 73 ==========第38页========== “这个你管不着。”犯人查横地说。 是司空信任我,把我放在这个许都令的职 招认了。” 敌:赖后方官员督造军械,运输粮食。没有 满宠正要喝令兵士拷打时,一个老书 位上,如果我不按照他的主张办事,倒是嘉 “唔,你可知道这个犯人是曹洪将军的 各位群策群力,怎能会有今天?” 吏拿着一封信,匆匆走上堂来,附者他的耳 负了他的信任。” 宾客吗?”曹操故意问满宠。他把眼睛瞟了 曹操的话音刚落,大厅里又爆发出雷 朵悄悄说:“曹洪将军府里派人送来急信, 老书吏摇头苦笑:“话虽然这么说,但 一下曹洪,发现曹洪有点局促不安。 鸣般的欢呼。 正等回音呢。” 他们毕竟是兄弟啊,要三思而行。” “知道,我接到曹洪将军的信了。” 停了片刻,曹操继续说:“论功行赏,这 满宠不耐烦地说:“你没有看到我正在 满宠没有理他。 “那你怎么处理呢?” 是我的一贯主张。几天前我已奏明皇上, 审问犯人吗?” 替曹洪送信的官员回去后,把满宠不 “我弄清了案件,立即把那犯人从监狱 按照各人的功劳,封官授爵。” 书吏说:“这封信正同这个案子有关, 肯释放犯人的情况回报了。曹洪大发脾气, 里提了出来- 接着,主管选拔人才的毛玠展开手里 请你先看一下。” 一迭声叫:“快备马,马上到堂哥那里去!” “怎么,你把他放了?” 的文书,宣读一大批功臣的封赏名单: 满宠展开书信一看,知道那个凶犯是 这时,曹操正穿者便服在家休息,见 “不,按照法令,我把他斩了。”满宠神 “…张辽、乐进,每临战攻,身先士 曹洪家里的宾客。曹洪来信要求释放,口 曹洪怒气冲冲地进来,便问:“出了什么事 态自若地回答。 卒,奋勇杀敌,无坚不摧。现封乐进为折冲 气十分强硬。 了。” “杀了!”曹洪不由得神情紧张地站了 将军,张辽为荡寇将军,” 满宠看了,连声冷笑:“哼,窝藏了犯 “许都令满宠太欺人了。” 起来。 随着宣读的声音,许多人用欣美的眼 人,居然还有脸来要我释放!”喝令兵士,把 听说是满宠,曹操心里就猎到了一 曹操用赞赏的目光望着满宠说:“晤, 光望着张辽和乐进,特别对于乐进的被封 犯人押到大狱里去。 半:“他得罪了你?” 做得好!忠于职守的人,就应当这样。” 为大将,更觉得饮佩。 押走了犯人,那个老书吏对满宠说: 曹洪把宾客被捕的事情讲了一番,说: 曹操按住曹洪的肩膀说:“坐下我们 乐进出身低微,本是阳平郡的一个小 “你认识曹洪将军吗?” “满宠不过是小小的许都令,我看得起他, 虽是兄弟,但在公事上却不能徇情枉法。” 贩,受过豪强的气。曹操在陈留起兵后,他 “认识。” 给他送了封信去,没想到他理都不理,简直 曹洪不作声。 只身投奔曹操。他身材矮小,容貌平常,开 书吏说:“那末,你一定知道曹洪是司 要爬到咱曹家头上来了。” 曹操继续说:“如今我们在许都掌了大 始并没有引起曹操注意,只让他在大营里 空的堂弟了。” 曹操说:“官职不论大小,只要他依法 权,一批世族豪强唯恐天下不乱,正在制造 担任一名随从小吏。乐进不嫌位卑职小, “说这些干什么!” 办事就好。你的宾客到底在外面犯了什么 事端,扰乱京城治安,就是要用法治来对付 在营里办点零星差使,倒也十分踏实。 “我也是为你着想。那曹洪不但是司空 罪,你弄清楚了没有?” 他们。你的宾客犯了法,如果我们不加惩 不久,曹操讨伐董卓,在荥阳战役中, 的堂兄弟,还救过司空的命。那一年在荥 曹洪楞着眼睛说:“反正我家的宾客, 办,岂不是自己破坏了法治。 由于众寡悬殊,五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阳打董卓的时侯,司空的战马中箭倒地,情 即使犯了法,也轮不到他管。” 曹洪羞愧地低下了头。 曹操为了重整旗鼓,派他的亲信部将夏侯 况十分危急—” “是我委任他当许都令的嘛,你的宾客 满宠告辞走了。曹操望着他的背影, 惇、曹洪等分头到徐州、扬州一带招兵买 “曹洪把自己的坐骑让给司空,是吗?” 也是许都的人,犯了法,满宠怎么不该管?” 感慨地说:“为了厉行法治,我们就是需要 马。曹操的身边只留下寥寥几百人。 满宠早就听到过这件事。 曹操见曹洪憋着气不说话,又说:“这 更多的满宠,就是要重用这样的人…” 一天,曹操召集几个部将商议,焦急地 “对呀!因为曹洪立了这个大功,所以 样吧,我们还是找满宠来问一下。” 对大家说:“目前处境困难,夏侯惇、曹洪去 在曹氏宗室中特别骄贵,地方官吏,谁敢得 等了好一会,满宠到司空府来了。 乐进受封 招兵买马,至今未回。诸位可有什么强兵 罪他。现在他既然写信来说情,我看还是 满宠见曹洪板着面孔坐在一边,只当 之法?” 落得送个顺水人情吧。” 没有看见,径自走到曹操跟前问:“司空有 曹操在击败袁绍、平定北方后,举行了 “将军。” “不行!以法治国,是司空的一贯主 什么事找我?刚才我正处理了一个案子, 庆功祝捷大会。 曹操听得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回头 张!”满宠坚决地说。 所以来迟了一步。” 许都司空府的大厅里,张灯结彩,鼓乐 看,原来是他的帐下小吏乐进。 老书吏接着说:“古话说:‘为政不难, 曹操请他坐下,问道:“你把那案情给 阵阵,百官喜气洋洋,纷纷举杯,称颂曹操 乐进缓缓地说:“能不能让我也回乡去 不得罪于巨室',我坐了三十年的衙门,那 我说一遍,我们正想听听。” 战功赫赫。 招募人马?” 种得罪贵族的教训,见得多了。” 满宠把曹洪的宾客在外怎样杀人犯 曹操急忙向大家摆摆手,说:“自从陈 几个部将惊疑地望着乐进。曹操也有 满宠说:“可是,你却不了解现在的司 法,怎样逃匿起来,详详细细地向曹操说了 留起兵,讨董卓,破袁绍,伐乌丸,所征必 点出乎意外,便问乐进:“你能招到人马?” 空。我以前也受过豪强的气,丢了官回乡。 一遍,最后说:“人证物证齐全,他本人也已 克,这都是靠前方将士出生入死,英勇杀 乐进说:“我在家乡有些好友,素闻曹 74 75 ==========第39页========== 将军英名,屡欲投奔,只是未曾组织联络起 都,挤进朝廷,妄图实现他“克己复礼”的阴 只身狼狈出逃。丢下的老婆儿子, 来。” 谋。无奈大权在曹操手中,任凭百般钻营, 全被袁谭抓走了。 曹操正在为缺少人马发愁,一听乐进 始终没有捞到实权。他便纠集一帮世族腐 曹操对孔融严肃地说:“平时 之言,心下大喜,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儒,对曹操的法治措施百般挑剔,肆意嘲 高官厚禄,战时临阵脱逃,这就是 冬去春来,夏侯惇、曹洪带着人马回来 讽。如今眼看乐进、张辽一个个提升,更对 你们儒家的‘德行。如果都用了 了。曹操在高兴之余,又想起了乐进。曹 曹操切齿痛恨,攻击曹操排斥“君子”,任用 这样一批庸碌无能的人,国家非 操把乐进主动请求回乡募兵的事跟夏侯惇 “小人”,背弃周礼,破坏王制。 亡不可!” 说了。夏侯惇怀疑地直摇头。 曹操闻讯,十分气忿,决定把孔融找 曹洪忍不住说:“我看乐进那小子准是 来,刹一刹他们的露张气焰。 怀念郭嘉 溜了。他见我们人少势孤,另投门路了!” 孔融来到司空府见曹操,还是一副趾 曹操摇摇头:“乐进不是那样的人。” 高气扬的神气。 大封功臣的盛会结束后,曹 曹操话音刚落,只见探马来报:远处有 曹操劈头就问:“听说你对这次封赏有 操带着兴奋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书 一支人马打着“曹”字旗号,向大营赶来。曹 不少议论?” 房。 操等人登高观看,果见烟尘滚滚,约有千把 孔融贼溜溜的眼晴转了一转说:“嗯 但是,他心里又忽忽若有所 人马由远而近。走在前头的,正是乐进。 嗯,大家觉得这次封赏有些不妥。” 失。今天在宣布封赏名单时,他 原来乐进回到故乡,联络了一批中小 “有什么不妥?论功行赏,因能授官; 环顾左右,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地主。那些人不久前与袁绍手下的豪强官 无功望施,分毫不与!”曹操后半段话,显然 夜阑人静,曹操坐在几案旁 吏闹翻了,正想投奔曹操。乐进向他们宣 是说给孔融听的。 凝神沉思。他回忆起官渡之战,回 传了曹操讨伐豪强、谋求统一的主张,取得 “不过,我不能不提醒你一下,张辽、徐 忆起进军乌桓的战斗历程,不由 了他们的信任,他们协助乐进很快地就地 晃是投奔过来的亡虏,乐进、于禁原是无名 “不敢,不敢。”孔融故作谦虚地说,“我 得想起不久前去世的郭嘉。 招募了一批人马。半路上,遇到豪强军队的 小卒,即使有功有能,他们的身份德行,恐 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格遵先祖孔夫子的遗 想起郭嘉,曹操心里十分沉痛。十一 袭击。乐进奋勇当先,带着新兵,把豪强的 怕不能担任大将的职务。” 救罢了。” 年中,郭嘉跟随他东征西讨,历尽艰险,不 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夺得了一些武器辎重。 曹操按捺住内心的气愤,说,“你的意 曹操犀利的目光直通孔融:“那么请 幸过早地死去,没能亲眼看到今天的盛会, 从此,曹操就任命乐进为部将。 思是说,出身低微的一定是德行不好罗。” 问,袁谭的军队进攻青州之时,你在干什 怎么不叫人痛惜呢。 乐进跟随曹操,转战南北,屡建大功。 “有这个意思。”孔融摇头晃脑地说, 么?” 无数往事,涌上曹操的心头… 在讨伐袁绍的官渡决战中,曹操带兵趁夜 “先祖孔夫子说过,‘可与适道,未可以权'。 “我,我那时正在府里攻读《春秋”。”提 十一年前,许都新建,正是曹操求贤如 偷袭袁绍后方,火烧乌巢粮屯。一时间乌 象张辽、乐进这样的人,可以派他们一般差 起这事,孔融有点尴尬了,他支支吾吾地 渴的时候。有一天,曹操的书房里来了一 巢上空浓烟滚滚,火光烛天。乐进横枪跃 使,但不能让他们身居要职。” 说。 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人。脸颊清癯,两道 马,身冒矢石,直冲敌营,斩了敌将淳于琼。 曹操说:“你这种论调简直是管中窥 “后来,你是怎么离开青州的?” 浓黑的剑眉下,一双大眼婀炯有神,他就是 由于乐进战斗勇猛,被曹操一再提拔,跟于 豹,一孔之见。你熟读经史,想必知道汉朝 孔融听到曹操揭了他的老疤,窘得满 郭嘉。 禁、徐晃、张辽一样,成为曹营名将之一。 初年萧何、曹参两位丞相的事。他们曾帮 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洞。 曹操迎上一步招呼:“请坐。” 曹操提拔了一批出身细微的谋臣武将 助高祖刘邦打败项羽,平定天下,完成汉朝 “哈哈…”曹操身边的侍从忍不住笑 郭嘉见曹操这样热情,不禁一楞,似乎 后,世族豪强就在背后散布流言蜚语,恶意 统一大业。他们的出身也不过是小吏,照 起来。 有点出乎意料。 中伤,攻击曹操唯才是举的用人路线,为首 你的意思,他们也不配做丞相了?” 原来,孔融担任青州刺史时,袁绍派他 曹操知道他从袁绍那边来,便问:“听 的就是孔老二的二十世孙孔融。 “这个一”孔融回答不上来。 儿子袁谭进攻青州。孔融这个不学无术的 说袁绍招贤纳士,吸收了不少人嘛!” 孔融是个地地道道的反动儒生。他掮 曹操冷笑一声说:“孔大夫,你做过北 家伙,急得束手无策。他翻遍老祖宗孔老 郭嘉点点头说:“是的,去的人倒是不 着“圣人后裔”的牌子,到处招摇撞骗。汉 海太守、青州刺史,历任州郡要职的人,想 二的经书,也找不到什么护身法宝。城内 少。不过在我看来,他并不是真正想招贤 献帝迁都许昌以后,孔融急急忙忙赶到许 必德行很高吧。” 箭落如雨,杀声震天。孔融吓得屁滚尿流, 纳士。他首先就是讲门第,论名望。第一 ==========第40页========== 次见面,他就问我,上代做过什么官?跟哪 “什么?行为不检,你倒说说他有什么 阀袁绍,率领十万大军,张牙舞爪地扑来。 袁绍的。” 些名流结交?” 过错?” 当时曹操部下不过三四万人马,许都面临 “这是实话。”曹操说,“我在军队中十 “你怎么说呢?”曹操微笑着问。 陈群本来是凭空造谣,经曹操一问,当 着严重的威胁。 年,一向主张法治。” 郭嘉也笑了:“要我谈这些,我什么也 然答不出来,只好找话搪塞:“不管怎么说, 晚上,他把郭嘉找来,开门见山地说, 曹操把膝盖向前挪动一下,靠近郭嘉 答不上。后来,我才知道,袁绍重用的是他 我看他不读经书,不讲礼仪,终究不是有用 “祭酒,你是了解袁绍的。兵法上说,知己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自己的亲戚子弟,或是他家的门生故吏。象 之才。” 彼,百战百胜。袁绍盘据黄河以北,将近 “第二,袁绍任人唯亲。他手下的一批 我这样出身低微、没有名望的人,他根本不 曹操听了,不禁沉下脸,生气地说:“这 十年,兵多粮足,你看我们有没有取胜的把 官僚,不是亲戚子弟,就是门生故吏。真正 感兴趣。” 是你的看法?” 握?” 有才能的人,他一个也不信任。而司空唯 “你不感到失望吗?” “不,不。”陈群慌张起来,“这不是我说 郭嘉没有直接回答曹操提出的问题, 才是举,不讲究门第高低,不计较资历深 “不,一点也不。象袁绍这样的人,根 的,他家乡的名流对他有这样的评论。” 沉着冷静地说:“司空对历史非常熟悉,还 浅,所以有才能的谋臣武将,仿佛潮水般地 本不可能完成统一大业。当时即使有人挽 “哼,什么名流!难道我用一个人,非 是允许我先谈谈历史上的事情吧。” 涌来。” 留我,我也不愿意呆下去。” 要经过那些名流批准不可?老实说,那些 曹操点点头,顺手把油灯拨亮一点。 听了这两点极其中肯的分析,曹操对 “说得对。”曹操赞赏地望着这个青年 名流信口堆黄,颠倒黑白,我看得多了。” 郭嘉说:“素朝末年,刘邦和项羽争夺 郭嘉的做意又增添了几分,说:“祭酒,常言 人,“在我这里,倒是不讲究那一套的,你就 陈群理屈辞穷,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 天下。那时刘邦的实力远远敌不上项羽, 道:‘人之相知,贵在知心,’看来你是最了 留在这里吧。” 地走了。 这是众人皆知的。” 解我的了。”顿了一顿又问,“第三呢?” 郭嘉受到曹操的亲切接待,心情很舒 事后,曹操跟郭嘉谈起这件事,郭嘉 “是这样。”曹操指着几案上的《史记》 “袁绍和项羽一样,倒行逆施,不得人 畅,兴致勃勃地淡起他对统一中国的想法。 倒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 说,“每当我看到刘项相争,总是掩卷而思。 心。他怂恿豪强,不择手段地抢夺百姓的 他说,为了这个愿望,从小就研究了许多法 说:“只要司空明白就好了。至于那些自命 刘邦开始兵少势弱,后来竟打败了强大的 田地。成千上万的人冻死在路旁,俄死在 家著作,特别喜欢兵法。这一提,曹操更高 清高的名流,我看他们心里肮脏得很。你 项羽,建立汉朝,其中的道理值得好好琢 山谷,他却全然不顾。司空考虑的是天下 兴了,就跟他娓娓不倦地讨论起兵法来。 没有听到民间流传的一首歌谣?” 磨。” 大事。实行屯田,恢复生产,这是有目共睹 经过这·番谈话,曹操在别人面前夸 “你倒念出来听听。”曹操满有兴趣地 郭嘉接着说:“刘邦以少胜多,以弱胜 的。”郭嘉喝过一口茶,振了振精神,“司空 奖说:“将来帮助我完成统一大业的,必定 强,最终打败项羽,并非一时侥幸。其中原 奉顺以率天下,何所不克。” 是郭嘉。” 郭嘉琅琅地念起来:“举秀才,不知书; 因很清楚:刘邦推行法治,坚持统一;项羽 曹操十分兴奋地说:“对,对。有些人 郭嘉也十分软佩曹操的远大抱负和严 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 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最后身败名裂。现在 所以怕袁绍,就因为只看到他气势汹汹的 肃的法治精神,喜悦地对人说:“这下我可 将怯如鸡。” 的情况跟刘项之争很相象。” 外表。” 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曹操笑得前俯后仰:“骂得好,骂得痛 曹操听了不住地点头。停了片刻,郭 郭嘉继续从容不迫地说:“还有一点, 曹操决定破格提拔郭嘉,任命他为军 快!秀才毫无真才实学,孝廉把父亲都赶 嘉又说:“至于袁绍,我早就把他跟司空比 司空遇事冷静,善于决断。袁绍呢?恰恰 祭酒。 跑了。这首歌谣把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较过了。” 相反,优柔寡断,听信谗言,内部四分五 有一天,曹操正在自己的官府里批阅 的假面具,统统撕下了。” “你早就比较过了?”曹操惊奇地问。 裂…” 公文,一个名叫陈群的官员匆匆进来,绷紧 从此以后,曹操对郭嘉更为器重。曹 “是的。照我的分析,司空有十个方面 郭嘉话音刚落,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 着脸地对曹操说:“你用郭嘉当祭酒,了解 操本来就是不讲究繁琐礼节的人,对待郭 胜过袁绍。” 门声。一个侍从送上一份紧急情报。 他吗?” 嘉,更是亲密无间。他们往往并马而行,同 “噢?” 曹操从一截芦苇梗中抽出一小块绢 陈群是个出身世族的官员,和孔触是 席而坐。郭嘉也是尽心竭力,为曹操统一 郭嘉说:“袁绍的为人,我是一清二楚 帛,凑近油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兴查 老世交。曹操知道,陈群是代表他们那一 中国的法治路线献谋划策。十一年中,在 的。他信奉儒学,讲究虚伪的繁琐礼节。在 地拍着几案说:“祭酒,果然不出你所料,袁 伙人的意见来的,便有意反问一下:“你看 几次重大的战役中,他都作出了卓越的贡 河北为非作歹,带头破坏法纪,因此多年 氏内江,对是否马上出兵许都,闹得不可开 怎么样?” 献,特别是官渡之战。 来,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汉朝腐败的政治。 交。” “郭嘉这个人行为不检,怎么能信任 曹操到许昌后的第四年,盘据在黄河 司空跟他完全相反,主张法治,不图虚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绍本性难 呢?” 以北,霸占着冀州、青州、并州、幽州的大军 在你治理的地方,法纪严峻。这是首先胜过 改。”郭嘉接着把袁绍和曹操的其他各方面 78 ==========第41页========== 一一作了比较。比如袁绍只会死背经书, 可是,在实现他第二个心愿之前,这个 不会用兵,而曹操熟悉兵法,善于出奇制 年仅三十八岁的法家人物,就不幸被疾病 胜,等等。 夺去了生命。 郭嘉分析了袁曹双方十败十胜之后 举行丧礼那天,曹操流下了悲痛的眼 说:“我们和袁绍势不两立,这场厮杀是免 泪。 不了的。现在乘他们内江的时侯,我们可以先攻取黄河两岸几个重要据点。” 夜深了,外面的梆子声已报三更,曹操 当夜,曹操和郭嘉围着地图,共同商量 还毫无睡意。郭嘉的容貌仿佛还在眼前, 拟定了作战方案。他们兴致勃勃,完全忘 郭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却了疲劳,直谈到鸡叫三遍,东方发白。 他从沉思中拾起头,又看到墙上“宰相 这是多么难忘的一个夜晚啊! 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的条幅,猛 第二年十月,曹操在官渡大败袁绍。不 然一拍几案,自言自语说:“对!难道现在 久又乘胜进兵,北征乌桓。 就没有象郭嘉那样胸怀谋略而被埋没的人 在北征乌桓的千里途中,郭嘉已经感 吗?难道就没有被那些世族名流诬蔑而被 到有病,但没有声张,坚持长途行军,往往排斥的人吗?有,肯定有!”夜以继日地同曹操一起研究作成计划。在 曹操一次又一次地发出求贤令: 攻下柳城,捣毁乌桓奴隶主的巢穴时,他 “…天下尚未安定,正是迫切需要人 欣慰地对曹操说:“我能看到统一北方的胜 才的时候。各级官吏一定要努力发掘被埋 利,真是实现了一大心愿啦!” 没的人,唯才是举。我一定量才录用。” 从柳城回到邺城时,这个年青的军祭 “…那些无卒蒙受污辱、被一些名流 酒终于病倒了。 耻笑,或者‘不仁不孝而具备治国用兵本 病中,曹操不断地请医送药,派人看 领的人,各级官吏一定要把他们推举上来, 望。有一天,曹操亲自去探病。郭嘉一见 不要有所遗漏。” 曹操,露出愉快的神色,从炕上挣扎着要起来:“司空,我们下一步打荆州的计划订好 曹操“唯才是举”的用人路线,打破了 了没有?” 世族豪强垄断政治的腐败局面,冲击了孔 曹操慌忙扶住他,叫他躺下:“这些事, 孟之徒鼓吹的“亲亲”、“世卿世禄”的反动 等你病好了再谈吧。” 谬论,使中小地主阶级革新派和下层军吏 郭嘉执拗地说:“不,荆州是战略要地, 得以登上政治舞台,为他统一中国的法治 打荆州的计划要慎重研究。” 路线提供了有力保证。但是由于他的阶级 接着,他就谈了自己对打荆州的看法, 局限性,他的用人路线没有也不可能冲破 并且表示一定要跟曹操出征,还说:“人家 地主阶级的界限,在他的内部,也还保留了 说南方疫病多,我就不怕,即使不能活着回 一部分世族势力。因此在他死后,世族大 点点滴滴记心头 来,也是心甘情愿的。” 地主的势力又占据了统治地位。 李仁杰作 (题图、插图:奔侃) 80 ==========第42页========== 心 就厦 19753 ZHA▣XIA ,上海人女版社编辑、出版 (上海绍兴路5号)上海中华印刷厂印刷上海市报刊发行处发行 一九七五年三月二十日出版代号:4-195定价:0,25元 ==========第43页==========